第28章 套话
第二十八章 套话
赵语莲心头一跳，循声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远处的空地上站了个深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得有些过分，轮廓分明，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格外吸引人。
这人……她从未见过。
可不知为何，那双眼睛，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总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等她深思，那男子已经走到了场中，他饶有兴致地绕着地上的刘三儿转了两圈，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的物件。
王老板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俊美公子，看他衣着不凡，气质出众，不像是一般人，心里顿时多了几分计较。
“这位公子是……”
那男子像是才注意到他，转过头，挑了挑眉，拱手问道：“在下路过，听得热闹，就过来瞧瞧。敢问这位老板，我家中不常用雄黄等物，不知这害人的雄黄粉，是个什么模样？”
一听这话，王老板心里那点警惕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是个养在家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公子哥儿！这种人最好糊弄了。
他立刻摆出一副行家的派头，清了清嗓子，卖弄起来：“公子有所不知，这雄黄瞧着就像是橘红色的石块，一般人家还拿它泡酒喝，就是咱们端午常说的雄黄酒，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其实有毒。”
他见周围有人看过来，似乎是听进去了，道：“雄黄酒里头的雄黄其实少之又少，喝一点倒也无妨。可咱们库房里防虫鼠用的，那都是纯正的雄黄粉！这东西要是毒性发作出来，就得皮肤溃烂，痛痒难当啊！”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刘三儿见状，以为是王老板另找来的托儿，胆气愈发壮了，指着赵语莲的鼻子破口大骂：“黑心肝的婆娘！你还有什么话说？今天不赔个百八十两的汤药费，我把你这破店砸了！”
赵语莲的眉头紧紧蹙起。
她虽另有准备，却完全摸不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何用意。看他言行，分明是站在王老板那边，可那股没来由的熟悉感，又让她心中存了一丝疑虑。
这个人，究竟是谁？
眼看局面又要失控，她正要开口，却见那男子不知何时背到身后的手，正对着她的方向，不着痕迹地摇了摇修长的食指。
这人......
只见那男子垂眼笑了笑，继续追问：“原来如此。可既然雄黄是橘红色的粉末，想必沾染在衣服上，也该留下些颜色吧？我瞧这位大哥身上的衣裳，似乎并未沾上颜色？”
王老板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摆了摆手：“公子，您这就外行了！雄黄是石头，就算磨成粉，撒上去也不沾颜色的，您可不能凭这个来判断啊！”
“哦——”男子拖长了音调，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随即粲然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柳，晃得人眼花。
“那这么说，果然是毒布害人不浅呐，”他抚掌笑道，“王老板见义勇为，揭露奸商，实乃我辈楷模。为免更多乡邻受害，我看……该即刻将王老板抓起来才是！”
王老板眯着眼摆手谦虚：“哪里哪里，我也是不忍乡邻们被……”
话说到一半，他突地卡了壳，脸上的笑容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俊美男子。
“你说……抓谁？！”
“抓你啊。”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不等王老板反应过来，他身形一动，前一刻还负手而立的翩翩公子，下一瞬便探出手向下一抓，竟是毫不费力地拎着刘三儿的后衣领，将他硬生生地从地上提了起来！
“啊！”刘三儿吓得魂飞魄散，四肢在半空中乱蹬。
王老板大惊失色，想上前阻拦，却被那男子反手一挥，一股巧劲袭来，竟让他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你说雄黄粉洒在衣服上，不会沾染颜色。”男子的声音凉得出奇，“当然不会，可若是把雄黄撒上之后，又拿热水反复熏蒸呢？”
他不顾刘三儿的挣扎，另一只手“刺啦”一声扯开了他胸前那片血肉模糊的衣襟，将衣裳的内里翻了出来，展现在众人眼前！
“熏蒸过后，雄黄的药性渗入布料纤维，颜色自然也就染上去了！”
那男子随手将已经刘三儿扔在地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凤眼微挑，看向一边的王老板。
他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慵懒依旧。
“这其中的门道，是你自己来说，还是……我替你来说？”
王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震在原地，脑子里“嗡”地一声，额角上瞬间就见了汗。
蓝衣男子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了赵语莲，那双多情的凤眼微微弯起，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或者，赵东家来为乡邻们解惑？”
这一句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赵语莲身上。
赵语莲心头猛地一跳，这人……熟悉的意味更重了。
她心里纵有千百个疑问，也知道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话递到嘴边，她也不能让对方难看。
方才伙计们拦住人群的那片刻，玉容表姐已经看出问题，飞快同她交代过。
她先是冲那男子浅浅地福了一礼，权当谢过，随后才转向周围那些面带惊疑的百姓。
“各位乡亲，请听我一言。”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镇定。方才还乱糟糟的人群，竟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赵语莲的目光扫过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刘三儿，“方才王老板有句话其实说得不错，雄黄粉若是大量沾身，会使皮肤红肿溃烂。但是……”
她话锋一转：
“但是，毒性发作绝不会这么快，起码要两三天时间。如果说昨天才买的衣裳，今天一早就烂成这样，这绝不是寻常沾染了雄黄粉的模样。”
赵语莲看着一旁已经冷汗涔涔，想冲过来阻止她，却又惧怕那蓝衣男子的王老板，幽幽叹了口气。
“除非……是有人为了加剧这毒性，特意将雄黄粉抹在衣物上之后，用热水反复熏蒸，提前将药力逼进布料里。只有这样，才能让药性在一夜之间就发作得如此凶猛！”
赵语莲不再看众人，只将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地望向王老板。
“如果说撒雄黄粉还可能是我们家为了防虫做的，那之后熏蒸可就跟防虫没半点关系了。“
“能这么快就想到这种阴损的法子来栽赃陷害，还对各种布料防虫的门道一清二楚的，恐怕……也只有同行了吧。”
她轻轻摇头。
“王老板，锦绣坊和赵氏绸庄同在东市，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用这样狠毒的法子来害我呢？”
听到这话，王老板猛地一抖，眼底带出些怨毒来，还没张嘴，就听到旁边有人惊呼。
刘三儿还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瞅准了赵语莲跟众人说话的时机，猛扑上去，喊着“奸商骗人”，撕扯住她的裙子，伸手就要将她拽倒在地。
赵语莲一时还真没提防他，低声惊呼，眼看要被扯倒有些慌张，下意识抓住了一边的蓝衣男子，刘三儿见状，嚷嚷着“原来是好一对奸夫淫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地上摸了个石块，就要狠狠砸过去！
“住手！给我住手！”
不远处那蓝衣男子原先来的方向冲过来几个官差打扮的人，厉声喝止，其中一个手脚快的连忙冲过来将刘三儿按倒在地。
官差也有些惊魂未定，见蓝衣男子眼下似乎没了危险，抹了抹额上的汗，恶狠狠一脚把刘三儿踹开。
“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是掌管东市的新任侍郎于潇大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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