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冲突
第三十二章 冲突
那的确是曾萍。
她正和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站在街角，微微蹙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绣着精致团花的裙摆。东市人来人往，地上难免有些瓜皮果核，混着青石板缝隙里经年不化的青苔，看上去确实不太干净。
赵语莲的目光只远远一瞥，就将曾萍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嫌恶尽收眼底。她听不清曾萍对身边的丫鬟说了什么，但那撇下的嘴角和微微抬起的裙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然而下一刻，曾萍仿佛有所感应般抬起头，目光与赵语莲的撞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嫌恶如冰雪遇阳，顷刻间消融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 乎夸张的惊喜。
“莲姐姐！”
赵语莲顿了顿，浅笑着迎了上去，顺势扶住她，笑道：“跑这么快做什么，仔细脚下。”
“我这不是见到你高兴嘛！”曾萍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目光好奇地投向她身后的“云容斋”，匾额崭新，门脸雅致，“莲姐姐，这铺子是你的？”
“母亲留下的小生意罢了，王府......你也知道，不方便，就来这暂住一住，这几天都没开门做生意。”
赵语莲垂着眼，她也不曾撒谎，确实是没开门做生意。
赵语莲没给她多问的机会，转而指着斜对面的一个小食肆，语气亲热：“先去那儿坐坐吧，只当歇歇脚。”
那是一家寻常的馄饨铺子，几张八仙桌，长条凳上坐满了引车卖浆的寻常百姓，空气中弥漫着骨汤的鲜香和市井的嘈杂。
曾萍脸上的笑容果然僵了一瞬。
她看着那有些油腻的桌面，，眼底的抗拒几乎要溢出来。但对上赵语莲带笑的眼睛，她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好、好啊，听姐姐的。”
“这里的馄饨是一绝，你尝尝就知道了。”赵语莲笑得坦然，仿佛丝毫没察觉到她的不适。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还不是惦记着你！”曾萍接过筷子，却没有动，反而抱怨起来，“我今日去王府，想着邀你一同出门，谁知府里的下人竟说你已经搬出来了！我追问了半天，门房才肯告诉我你来了哪儿，可把我一通好找！”
“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知会各位姐妹。”赵语莲轻描淡写地揭过，端起碗吹了吹热气，“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般着急？”
馄饨上来了，皮薄馅大，浮在清亮的汤里。曾萍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
“是太子妃的游园会，”曾萍压低了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就在三日后，在京郊的乐华园。我好不容易才弄到两张请柬，第一个就想到了莲姐姐，可不得来叫你。”
太子妃的游园会……这确实是个极大的诱惑。赵家未倒时，这样的场合她也是常客，可如今，她一个罪臣之女，若无引荐，连乐华园的大门都摸不到。
赵语莲面上露出几分犹豫和为难：“这……我如今的身份，去了恐怕会惹人非议，还是不给萍妹妹你添麻烦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曾萍立刻反驳，抓住她的手，恳切道，“有我陪着你呢！再说了，谁还敢当着太子妃的面嚼舌根不成？莲姐姐，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她的手微凉，力道却不小，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
赵语莲沉吟半晌，终于在曾萍期盼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妹妹了。”
婉拒了曾萍要派马车来接她同行的“好意”，赵语莲只说自己这边事多，时辰不好定，还是各自前往方便些。
游园那日，天朗气清。
赵语莲交代好孙玉容看管店铺，又叮嘱了账房几句，这才自己赁了辆青布马车，往京郊的乐华园行去。
她不想太张扬，如今的她，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马车行得不快，辘辘的车轮声伴着窗外渐行渐密的绿意，倒也惬意。
然而，行至一处三岔路口时，车身猛地一震，整个车厢都向前狠狠地颠簸了一下。赵语莲猝不及防，额头重重地磕在了车厢壁上，顿时一阵晕眩。
“哎哟！”
“怎么看路的！长没长眼睛！”
外面传来车夫惊慌的呼痛声，以及一个丫鬟尖利而不耐烦的骂声。
赵语莲揉着发疼的额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自己的车夫在外面讷讷地道歉：“是小的不是，是小的没看清，惊扰了贵人，还请恕罪……”
“恕罪？说得轻巧！我家小姐要是磕着碰着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那丫鬟的声音愈发刻薄，咄咄逼人。
赵语莲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不出面了。
她忍着额上的痛，掀开了车帘。
只见自己的马车车头，与一辆装潢华丽的楠木马车车尾碰在了一起。对方的马车旁，一个身着绫罗、头梳双环髻的丫鬟正插着腰，满脸倨傲地训斥着自己的车夫。
那丫鬟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清丽却略显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还是依着规矩，等着车里的人自报家门。
“是我们的车夫鲁莽，惊扰了你们，”赵语莲的声音清冷而平稳，带着几分病弱的疏离，“我是忠顺王府的赵语莲，还请姑娘海涵。”
那丫鬟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转头朝身后华丽的马车里看了一眼。
车帘微动，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
丫鬟会意，上下打量着赵语莲，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忠顺王府的赵语莲？”丫鬟拖长了语调，语气里怎么也听不出来善意。
“恕奴婢孤陋寡闻，不曾听说忠顺王府有位姓赵的小姐。”
“不过倒是知道叛贼赵羌家有个被抄了家判了罪，缩头缩尾才逃过一死的赵语莲。”
那丫鬟故意屈了屈膝，做出一个福身的姿态，声音却带着无比的轻蔑与嘲弄：
“赵小姐，是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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