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自证
第四十九章 自证
行首？
赵语莲第一次认真地看向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人。
他身上的青灰色布袍，样式朴素得近 乎陈旧，可细看之下才发现，无论是布料的织法还是滚边的针脚，都透着一股低调的精致，绝非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
京兆尹闻言微微颔首，算是允了。
老行首这才转向孙玉容，问：“姑娘，你方才说的那味辅料，可否告知老朽？”
孙玉容定了定神，报出了一个极为生僻的药材名。
老行首听罢点了点头：“果然是它。这种香植极为罕见，孙姑娘年纪轻轻，能想到用它入香，足见在制香一道上见地不凡。”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钱大海，叹了口气。
“老朽曾在一本孤本上见过记载，此物香气清越，确是制香的上品，但其性燥，最忌与寒性花植同用，比如梅花与桂花，同用则会激发出微弱的毒性！”
“这样的微毒，对于身强力壮之人并无大碍，可若是身子骨本就孱弱的女子或稚童，轻则出疹，重则痛痒交加，格外难捱啊。”
赵语莲回头，看向那几个前来告状的人。
果然基本都是身形纤瘦，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或少女，领头的妇人则一脸病容，可能是生过病，身体还没恢复，因此也中了招。
她感激地朝老行首福了一福。
“多谢老先生——民女之所以斗胆求这一刻钟时间，正是因为家姐告知，她当初试用这废弃香方时，身上感到不适，也恰恰是在一刻钟之后。”
一时间，堂内堂外，众人都恍然大悟，她也算是松下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四周。
奇怪。
众人都在听行首的解释，唯独霍月灵从刚才开始便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眼睛总是不住地往公堂外张望，仿佛在焦急地等什么人。
赵语莲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又提起了警惕心。。
她不对劲。
就在此时，霍月灵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一般，那份喜上眉梢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赵语令心头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一个衙役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俯身在京兆尹耳边低语了几句。
京兆尹难以置信地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即眉头紧锁，看向赵语莲。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一波两拨三波，当京兆府是菜市场吗！
“赵东家，”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只觉有些荒唐，“门外又来了百姓告状，也说自己是用了香粉后浑身出疹，可他们状告的……是你云容斋。”
赵语莲愣在原地，甚至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霍月灵像是等待许久的好戏终于开场，再也按捺不住：
“赵东家，你的理由确实说得过去，老行首也说药理上没问题，可偏偏——什么实际证据也没有。”
“你说玉漱斋偷的是废方就是废方？你又如何证明，你云容斋卖出去的香粉里，就没有那种毒料？”
赵语莲微微蹙眉：“霍小姐想要什么证据？”
“证据？”霍月灵得意地笑了起来，满是猫捉老鼠的快意，“香粉制成成品，神仙也难辨其中成分。不过嘛……孙掌柜不是口口声声说，真的香方一直贴身收藏，绝无外流的可能吗？”
她的目光在孙玉容身上一转，笑容愈发恶意。
“既然如此，那就把它拿出来吧，当着京兆尹大人和所有人的面，给我们大家开开眼啊！”
孙玉容瞬间瞪大了双眼，俏脸血色尽褪，赵语莲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拿出香方？
云容斋虽然已经在推出更多品类的商品，但立身之本还是玉容香，今天要是拿出来自证，在场所有人，包括钱大海和行首都会知道......
说不定明天就能满市场都是玉容香！
可不拿……又坐实了心虚。
这是个死局！
霍月灵见她不动，更是咄咄逼人：“怎么，拿不出来？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假香方之说，从头到尾，就是你们贼喊捉贼，想要借机排除异己？！”
赵语莲被她逼得节节败退，脑中混乱，一颗心直往下沉。
就在这进退维谷，几乎要被逼入绝境的刹那——
“肃静！”
“户部坊市司，于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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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
天色尚早，晨光熹微。
京城一处偏僻的暗巷里，萧煜正闲适地靠着墙，一只脚随意踩在什么东西上，手里拿着方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短刀。
一道黑影无声落下，单膝跪地，目不斜视：“主子，云容斋出事了。赵小姐被逼带着人，去京兆府敲了鸣冤鼓。”
萧煜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淡漠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与我何干。”
暗卫一低着头，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回答，沉默片刻，又补充道：“在公堂上为难她的，似乎是霍家那位小姐。”
萧煜瞥了他一眼，奇道：“我刚刚没说话？”
暗卫一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只得噤声，不再多言。
萧煜将刀收回鞘中，抬脚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又一个年轻些的暗卫飞掠而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主子，刚刚得到消息，有个在京兆府外状告赵小姐家的香致人中毒的，叫嚣要把这草菅人命的奸商砍了......我远远看了几眼，好像是三皇子的人！”
萧煜的脚步终于顿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衫，似乎随口问道：“你觉得，她自己能解决么？”
新来的暗卫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赵小姐聪慧过人，应该是能……”
“能”字还没说完，便被身旁的暗卫一不动声色狠狠踹了一脚。
他猛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立刻改口，语气坚定无比：“不能！绝对不能！赵小姐无依无靠，如何能对付得了三皇子！主子，您若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呵。”
萧煜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外衫，随手扔给暗卫一，脚步再不停留，径直向巷口走去。
“衣服脏了，就给睡着的那位盖上吧。”
他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天气也冷了，别让客人冻着。”
暗卫一早已习惯主子的喜怒无常，面不改色接过外衫，随手又丢给旁边发懵的新人，自己则立刻追了上去。
年轻的暗卫捧着那件还带着些许温度的外衫，有些茫然。
哪来的客人？
等等，这衣服背后怎么好像沾了血？
他下意识地低头，这才看清主子刚刚脚下踩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蒙面人，双眼圆睁，死不瞑目，腹部的伤口翻卷着，内脏混着血流了一地。
他悚然一惊，迟钝地抬起头，看向方才萧煜靠过的那面墙，只见斑驳的墙面上，全是喷溅状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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