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圣女阿黛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圣女阿黛尔
太平听了他条理清晰的推论，紧绷的心弦逐渐放松，轻笑一声：“我只是担心，武三思被这‘虎爪’一吓，明日浴佛节不敢现身了，那才真是扫兴。”
陆长风也有此虑，不过转念一想：“武三思其人，骄横跋扈已成本性。即便他心生惧意，他麾下那些指着他升官发财的党羽，也定会‘劝’着他，将他架在火上继续嚣张下去。”
这人还有个名言：“我不知天下何谓善人，何谓恶人；但于我善者则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耳。”
能公然说出这种话的人，可见嚣张跋扈到何种境地！
“再者。”
陆长风继续分析：“在他眼中，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魔教妖人、大乘教余孽在暗中捣鬼，为的也是佛骨，而非他自身。明日佛会，天子亲临，重兵环卫，在他看来反而是最安全之地，魔教妖人若敢来，便是自投罗网，况且，刺杀之事既出，朝野必有议论，他也需要露面以安定人心。”
陆长风侃侃而谈，逻辑清晰，将纷乱的线索与人心算计梳理得明明白白。
太平公主静静听着，看着他沉静专注的侧脸，方才因魔教异术和局势诡谲而生出的烦躁，竟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这份令人心安的睿智与从容，让她越看越觉珍贵，心中那份“绝不能放他走”的念头也愈发坚定。
尤其是一想到他与洛清歌似乎日益亲近，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占有欲便悄然滋生，让她在袖中暗暗握紧了拳头。
“所以。”
陆长风笑道：“计划照旧即可。倒是魔教那边，那个刺杀夺宝不成、反噬己身的可怜虫，此刻恐怕正在饱尝苦果。”
……
与此同时。
长安城外，某处隐秘的荒村内，气氛压抑如铁。
两道身影静静伫立。
为首的男子身形魁梧，周身隐有热浪翻腾，正是拜火教炽焰殿殿主凌九霄，在他身旁，立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
她身着一袭裁剪特别的波斯风格裙装，轻纱半掩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如碧海的明眸，睫毛长而浓密，眨眼间似有星光流转。
虽不见全貌，但那高挺的鼻梁，细腻如瓷的肌肤，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混合着异域风情与清澈灵秀的独特气质，已足以令人心旌摇曳。
她便是拜火教圣女，阿黛尔，汉名，沈未央。
此刻，两人皆沉默地望向不远处那间被特意加固过的石屋。
石屋厚墙之内，正传出一阵阵非人的、饱含痛苦的嘶吼与撞击声，仿佛里面锁着一头凶暴野兽，正在疯狂地撕扯、冲撞着一切，徒劳地想要摆脱那从血脉深处、从嫁接肢体中反噬而来的狂暴兽性与心魔的双重折磨。
那里面，正是阿黛尔的兄长米塔尔，汉名沈含章，也是此次嫁接孟极残肢、执行夺宝任务的人。
炽焰殿殿主面沉如水，眼中并无多少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估量。
而阿黛尔垂在身侧的纤手，已悄然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兄长每一声痛苦的咆哮，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在这股蛮横的兽性与心魔随力量耗尽而暂时平息前，无人可以靠近，也无人能够缓解他的痛苦。
“厉副殿主……为何不在？”
阿黛尔用波斯语说道，声音听不出情绪，并非指责，只是平静地询问。
她深知，即便厉南天在场，面对那般局势，也不过是多挣扎片刻。
凌九霄摇了摇头，同样用波斯语回道：“三天前就已用黑鹰联络，但他推脱，只说‘一定赶到’，没有明说身在何方、所为何事。他身上虽有冥火丹之毒，但我们毕竟身处中原腹地，我也就没有太过逼破，怕他狗急跳墙，反咬一口。”
“你做得对。”
阿黛尔点点头：“今晚就算他在，也是一样的结果。真没想到，武三思竟然能练成那套神功……莫非，那就是昔日天可汗陛下威震四海的《皇极经世功》？”
提及太宗皇帝时，她语气里带着西域人谈起那位传奇天可汗时特有的、混合着敬畏与距离感的尊称。
“功法是真，他练的也是真。”
凌九霄先是确认，随即嗤笑一声：“可既是如此堂皇正大、理应天人合一的法门，为何偏偏需要佛骨舍利来镇压心魔？”
阿黛尔立刻明白过来，蹙眉道：“你是说……他练的路子不正？或者……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强行提升，才弄出心魔，要靠佛骨的佛性来镇压消弭？”
“不错。”
凌九霄叹了口气：“这就是中原人口中的‘邪魔外道’。中原有句俗语‘千年修道，不及一念成魔’，邪道练法杀人吸功，进境极快，但代价便是心魔深种，后患无穷，动辄便有身心沉沦的危险，而正道玄功，讲究循序渐进，根基稳固，即便偶尔有心魔滋生，也多半是心性有缺导致，远不至于沦落到不可收拾、药石罔效的境地……”
阿黛尔沉默了。
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心法心法，终究练的是“心”。
修炼就是修心，炼气就是炼心。
可拜火教圣火之道，与大乘教的‘净世’法门，皆有违天和本心。
但凡良知未泯之人，便很难真心认同。
要是能一直糊涂下去，或许还能自己欺骗自己；要是杀人杀得心安理得，半点不犹豫，那也能一条道走到黑，怕就怕心里明明知道不对，却又不得不去做，过去的每一桩事，都会变成最毒的心魔，日夜啃噬！
修行的日子越久，这折磨就越深……
阿黛尔轻轻按住心口，书读得多了，道理自然就懂了。
可懂了道理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就是无休无止的自我折磨……
石屋中的嘶吼声愈显凄厉。
阿黛尔目光不移，沉声说道：“此行事败，责任在我，我自会一力承担。凌殿主出身中原，执掌炽焰殿，消息灵通，可知中原之地，有哪些当世神医？我想……带兄长前去求治。”
凌九霄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提醒：“圣女，米塔尔一直是影月尊者亲自负责医治！这要是传回去，恐怕……”
“不必说了。”
阿黛尔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相信天外有天，当年尸圣前辈尚能坦然承认，自己的医术不如中原药王。他的徒弟为何就不能承认别人更强？你只管告诉我名字，其余所有后果，由我来承担。”
凌九霄见她心意已决，知道再劝无用，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中原的名医，十有八九都出自药王谷。谷里医术最高的，是‘毒手药仙’姜离和‘百草君’沈怀山。可姜离立过誓，不治我们这些域外之人；沈怀山也有规矩，不救大奸大恶之徒，以米塔尔的身份和他做过的事……只怕连人家的山门都摸不到。”
阿黛尔眼中的光，随着他的话一点点黯淡下去，心也沉到了谷底。
凌九霄看着她瞬间黯淡的神色，沉默了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过……倒是有那么一个例外。此人似乎来者不拒，无论青楼花魁、达官显贵，还是市井走卒，他都肯治，似乎全然不计较身份来历身份，而且医术似乎还在姜离、沈怀山之上！”
阿黛尔黯淡的眼眸骤然一亮：“谁？”
凌九霄看着她，缓缓吐出那个近来在长安暗流中频繁出现的名字：“镇国太平公主府，新任典药——陆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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