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熟悉的哄
所以,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自己可以理所当然地和女同志在家“商讨事宜”,她却连和男采购在茶馆谈工作都要被冷眼相对?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宋聿回来了。
他看到向暖站在玄关,手里拿着那张便签纸,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怎么了?”他脱下外套,语气如常平静。
向暖举起手里的便签纸,声音有些发颤,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尖锐:“这是什么?文工团的柳晴同志,要单独来家里和你‘对接商讨’?你们要商讨什么?”
宋聿看了一眼那张纸,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他淡淡道:“营里安排的正常工作对接。慰问演出的事,有些细节需要敲定。”
他的反应如此平淡,如此理所当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反而显得她的质问有些无理取闹。
“工作对接不能去营部办公室吗?非要到家里来?”向暖的声音忍不住拔高,眼圈微微发红,“孤男寡女的,方便吗?”
宋聿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似乎对她的用词和态度感到不悦:“向暖,注意你的言辞。这是正常工作。营部办公室人多口杂,不方便。”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是工作内容见不得人吗?”积压了几天的委屈和此刻的猜疑混合在一起,让向暖口不择言,“还是说,只有你们这种‘正常工作’是光明正大的,我和别人在茶馆谈合作就是不知分寸、需要被冷脸相对?”
宋聿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她会把两件事扯到一起,还说出这样带有侮辱性的话。
他看着她激动的样子,那双总是含着笑意望着他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泪水和指控,他心里莫名烦躁,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那复杂晦涩的情绪。
最终,他只是硬邦邦地甩出一句:“不可理喻。随你怎么想。”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越过她,走向书房。
“砰”的一声,书房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
那一声轻响,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向暖的心上。她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他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一句“随你怎么想”,彻底将她推开了。
所以,是真的吗?他真的和那个柳晴有什么?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霸道地不信任她,却要求她无条件地信任他?
酸涩和寒意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只觉得曾经无比温暖的家,此刻却冷得让人窒息。
这一夜,两人一个睡在卧室,一个待在书房,隔着一堵墙,却仿佛隔着一片冰冷的海洋。
误会如同蔓生的荆棘,将两颗心越缠越紧,也越刺越疼。那层薄冰,似乎越来越厚,越来越冷了。
那一夜,向暖几乎无眠。
眼泪浸湿了枕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书房里始终没有动静,宋聿似乎就打定主意待在里面了。
这种冷处理,比任何争吵都更让她感到绝望和心寒。
第二天,向暖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她强打起精神照顾孩子,却有些魂不守舍。
小宋安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低落的情绪,比平时更黏人一些,哼哼唧唧地要抱。
快到中午时,门铃响了。向暖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看向挂钟。
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抱着孩子,迟疑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柳晴。她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常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得体又明媚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
向暖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打开了门。
“嫂子好!”柳晴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军人特有的爽利,“我是文工团的柳晴,来找宋营长对接一下演出的事情,打扰了。”
她的目光落在向暖怀里的孩子身上,笑容更真诚了些:“哎呀,这就是小宝宝吧?真可爱!”
向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柳同志你好,请进吧。”她侧身让开,“宋聿他……可能在书房。”
“谢谢嫂子。”柳晴走了进来,目光在温馨的家里扫了一圈,落在那扇紧闭的书房门上。
正在这时,书房门打开了。宋聿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军装,神色是一贯的冷峻平静,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看到柳晴,点了点头:“柳干事,来了。”
“宋营长好!”柳晴立刻立正,敬了个礼,态度专业而恭敬,“按照安排,我来跟您汇报一下慰问演出的初步节目单和流程,有些细节还需要您这边定夺。”
“嗯,去那边谈吧。”宋聿指了指客厅的餐桌,语气公事公办。
整个过程,他几乎没有看向暖一眼。
向暖抱着孩子,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人一板一眼地在餐桌旁坐下,摊开文件,开始讨论“节目流程”、“场地安排”、“时间节点”……那些术语她听不懂,只觉得那副专业、冷静、甚至略带疏离的画面无比刺眼。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默默地退到沙发边,心不在焉地哄着孩子,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那边的只言片语。
他们的谈话内容确实完全是工作,没有任何逾越之处。柳晴的态度也始终保持着下级对上级的尊重。
但宋聿那副彻底无视她存在的冷漠,以及眼前这“印证”了她昨晚猜想的画面,让向暖心里的酸楚和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她坐立难安,干脆抱着孩子起身,低声说:“你们聊,我带宝宝去房间睡午觉。”
宋聿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开,只淡淡“嗯”了一声。
柳晴也连忙起身:“好的嫂子,不好意思打扰了。”
向暖摇摇头,抱着孩子快步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她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交谈声,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谈话声停止了,传来了关门的声音。柳晴应该走了。
向暖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宋聿没有来敲门,也没有任何表示。
她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宋聿站在门口,看着她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他沉默着,没有立刻进来。
向暖扭开头,不看他。
宋聿在门口站了几秒,终于迈步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比之前软和了一丝:“她走了。”
向暖低着头,不吭声,只是轻轻拍着似乎睡着了的女儿。
宋聿看着她这副拒绝沟通、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心里那点因她昨晚“不可理喻”而生的不快,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其实知道她在气什么,也知道自己昨天的反应过于冷硬。
只是他习惯了掌控和下达指令,并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又纠葛的情绪,更不习惯低头解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向暖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心里一空,眼泪落得更凶。
他就这样走了?连一句安抚都没有?
但没过几分钟,脚步声又回来了。
宋聿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眼部按摩仪。
他把水杯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喝点水。”
向暖不接,也不抬头。
宋聿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床垫微微下陷,带来一丝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拿起那个眼部按摩仪,插上电,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他犹豫了一下,动作有些僵硬地、试探性地将按摩仪轻轻贴向她的眼角。
微热的震动感传来,向暖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
“别动。”
宋聿低声道,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按摩仪,有些笨拙却又异常坚持地在她眼周轻轻移动着。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手忙脚乱,但那份小心翼翼的尝试和笨拙的体贴,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向暖冰冷的心湖上。
他……这是在哄她吗?
这个认知让向暖的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纯粹的委屈,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软。
“哭多了伤眼睛。”
他干巴巴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无措。
向暖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专注地落在她的眼睛上,嘴唇抿得紧紧的,那副样子,不像是在哄人,倒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你……你讨厌……”她带着哭腔,声音哽咽,想质问他,想控诉他昨天的冷漠和今天的“罪证”,却因为他的举动而气势全无,听起来反而像撒娇。
宋聿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按摩仪,看着她哭花的脸,沉默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却仿佛卸下了他冷硬外壳的一角。
“昨天……”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是我语气不好。”
这算不上多么深刻的道歉,甚至有些避重就轻,但从惜字如金、从不低头的宋聿嘴里说出来,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他伸出手,用指腹有些粗糙地擦去她脸颊的泪水,动作依旧显得有些生疏:“那个采购的事,我没有不信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很不习惯进行这种情感剖白:“只是……听到别人议论,心里不舒服。”
他省略了那些风言风语的具体内容,也略过了自己那混合着过度保护、占有欲和莫名不安的复杂心绪,最终只是干涩地总结,“以后谈事,尽量注意些。”
然后,他看向卧室门的方向,补充道:“柳晴来,是正常工作。她父亲和我父亲是旧识,仅此而已。在书房或者在这里谈,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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