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这句话你说了很多次

回到家的第二天，宋聿一早就去了医院。向暖本想陪同，却被他拦住了。

“店里忙你的，”他系着风纪扣，语气平静，“我一个人去就行。”

向暖知道他需要独自面对这个心结，便不再坚持。送走他后，她直接去了“暖·时光”。店里积压了不少工作，李姐见到她，如释重负地迎上来。

“你可算回来了！有个大客户连着来了三天，非要见你本人。”

向暖还没来得及细问，店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助理。

“向总，幸会。”男人递上名片，“我是华远集团的采购总监，姓周。我们集团明年要统一订制工装，听说贵店的手艺很好，特意来拜访。”

向暖接过名片，心里暗自诧异。华远是本地知名企业，这样的订单对“暖·时光”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周总请坐。”她不动声色地招呼，“不知道贵公司对工装有什么具体要求？”

洽谈进行得很顺利。周总对向暖提出的设计方案很满意，但在价格上有些犹豫。

“向总，这个报价比市场价高了百分之二十。”周总摩挲着茶杯，“虽然你们的设计确实出色，但董事会那边......”

向暖微微一笑：“周总，我们用的都是进口面料，工艺上也比普通工装复杂。如果您考虑长期合作，我可以再让五个点。”

周总沉吟片刻，突然话锋一转：“听说向总的爱人在部队工作？”

向暖心里一紧，面上依旧从容：“是。”

“我有个侄子也在部队，”周总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想在部队发展，没有人脉可不行。如果这次合作愉快，或许我能帮上忙。”

向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周总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爱人的事，我从不过问。”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李姐紧张地看着向暖，周总身后的两个助理也交换了个眼神。

“向总误会了，”周总哈哈一笑，“我只是随口一提。那就按您说的价格，我们先订五百套。”

送走周总，李姐长舒一口气：“刚才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笔订单要黄了。”

向暖望着窗外，眉头微蹙：“李姐，你去查查这个周总的背景。”

她不喜欢这种带着条件的合作，更不喜欢有人拿宋聿的前程做交易。

中午时分，宋聿从医院回来了。他的脸色比去时轻松许多，但眼底还带着疲惫。

“那个兵怎么样了？”向暖递过温水。

“恢复得不错。”宋聿接过水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他很坚强。”

向暖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也是。”

宋聿沉默片刻，突然说：“我申请调职了。”

向暖愣住了：“调职？去哪里？”

“军事学院。”他抬起眼，“做教官。”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向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宋聿在野战部队待了十几年，从基层一步步走到参谋长这个位置，现在突然要去学院，她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她轻声问。

宋聿的目光落在窗外：“这次受伤，想明白很多事。部队需要年轻人，我也该给后来人让位置了。”

向暖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这不是一时冲动。这次意外，还有那个受伤的士兵，都让他对军旅生涯有了新的思考。

“你想清楚就好。”她最终说，“无论你去哪里，我们都支持你。”

宋聿转过头，眼底有暖意浮动：“谢谢。”

调职手续比想象中要快。一个月后，调令正式下来了。宋聿开始交接工作，向暖也忙着安排店里的事——军事学院在邻市，他们举家都要搬迁。

最舍不得的是安安。她抱着向暖哭了好几回：“妈妈，我不想转学......”

向暖心疼地搂着女儿：“新学校也很好，你会交到新朋友的。”

曦曦还小，对搬家充满好奇，整天追着宋聿问新家有没有院子可以玩。

临行前夜，向暖独自在院子里站了很久。这里承载了她太多回忆——新婚时的甜蜜，孩子们蹒跚学步的身影，每一个等宋聿回家的夜晚......

一件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宋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

“舍不得？”他低声问。

向暖靠在他肩上：“有一点。”

“学院假期多，”他的手臂环住她，“以后可以常回来看看。”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向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他第一次对她说“等我回来”。那时她还是个会为分离哭泣的年轻妻子，如今却已经能坦然面对人生的又一次转折。

“走吧，”她转身面向他，“新的开始。”

搬家那天是个晴朗的秋日。卡车载着家具先行出发，向暖开着自家车，载着孩子们和最后一些行李。宋聿因为要参加最后一个会议，晚一天再去学院报到。

后视镜里，军区大院渐渐远去。安安趴在车窗上，小声啜泣。曦曦懂事地拍拍姐姐的背：“姐姐不哭，爸爸说新家旁边有个大公园。”

向透过后视镜看着孩子们，心里酸涩又期待。人生就是这样，总是在告别中前行。

新家在学院家属区，是一栋两层小楼，带着个小院子。比起军区大院的房子，这里更温馨些。向暖花了一天时间收拾，终于在傍晚时分把一切安排妥当。

晚上，她给宋聿打电话报平安。电话那头很安静，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都安顿好了？”他问。

“嗯。”向暖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孩子们都睡了。”

两人一时无言，却也不觉得尴尬。多年的夫妻，早已习惯了这种安静的相伴。

“明天见。”最后他说。

“明天见。”

挂了电话，向暖在窗前站了很久。邻市的灯火不如家乡璀璨，却别有一番宁静。她知道，从这里开始，他们将开启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第二天下午，宋聿到了。他穿着常服，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向暖爱吃的点心。

“路上堵车。”他简单解释，目光在收拾一新的家里扫过，“辛苦你了。”

安安和曦曦见到爸爸，兴奋地围上来。宋聿一手抱起一个，脸上是难得的轻松。

晚饭后，孩子们在新房间里睡着了。宋聿和向暖坐在院子里喝茶，秋夜的凉风拂面，带着桂花若有若无的香气。

“学院的生活节奏慢很多。”宋聿突然开口，“以后可以多陪陪你们。”

向暖看着他被月光柔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次调职或许是件好事。

“暖暖，”他转过头，眼神认真，“这些年，谢谢你。”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但这一次格外不同。向暖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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