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5章石不能言最可人
楼望和与沈清鸢在夜市偶遇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黄沙皮毛料。
沈清鸢凭借家族传承的“玉感”察觉内藏玄机,楼望和则以“透玉瞳”窥见皮壳下隐藏的瑰丽紫罗兰。
两人默契配合,以极低价格从狡猾摊主手中购得此石。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却被一群神色不善的彪形大汉悄然围住,为首者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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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北的夜,带着玉石市场特有的喧嚣与尘埃,缓缓沉降。
白日里公盘上的惊心动魄、刀光剑影,似乎都被这渐浓的夜色稀释了些许。楼望和与沈清鸢并肩走在通往住宿酒店的僻静街道上,两人都未多言,一种奇异的默契在沉默中流淌。经过白日那场联手对抗万玉堂抢夺的风波,某种无形的信任已然建立。
“去前面夜市看看?”沈清鸢忽然停下脚步,下巴微扬,指向不远处一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岔路。那里是缅北著名的原石夜市,规模远不及公盘,却以鱼龙混杂和偶尔能淘到“漏”而闻名,是许多赌石客夜晚必去的消遣之地。
楼望和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也好。”
踏入夜市,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嘈杂的人声、各种方言交织的讨价还价声、便携式解石机刺耳的摩擦声,混合着路边摊食物辛辣的香气,扑面而来。灯光昏黄,映照着一堆堆形态各异的原石,也映照着一张张或贪婪、或谨慎、或兴奋、或沮丧的面孔。
两人随意走着,目光掠过那些或开窗见绿、或蒙头全赌的石头。楼望和的“透玉瞳”在夜色下悄然运转,大部分原石在他眼中仅呈现出黯淡或杂乱的光晕,引不起丝毫兴趣。沈清鸢则更多凭借一种直觉,脚步轻盈,如同漫步在自家庭院。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戴着破旧草帽、皮肤黝黑的中年摊主蹲在那里,面前只随意摆着七八块毛料,大小不一,皮壳表现普遍不佳,显得颇为寒酸。与其他摊位上唾沫横飞、极力推销的摊主不同,他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眼神浑浊,对过往行人爱答不理。
沈清鸢的脚步却在这里顿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摊位上最不起眼的一块毛料上。那石头约莫两个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粗糙的黄沙皮,皮壳颗粒较粗,松花、莽带这些赌石爱好者趋之若鹜的表现一概欠奉,甚至在一角还有一小片明显的癞点,属于扔在路边都未必有人捡的货色。
然而,沈清鸢的指尖却微微颤动了一下。体内流淌的那一丝源自家族传承的、对玉石的特殊感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这块石头,内里似乎有东西在“呼唤”她。
她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拿起旁边一块表现稍好、带着些许藓带的毛料,故作认真地查看,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那块黄沙皮毛料。
楼望和察觉到的她的异样,也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堆“废料”。当他的视线触及那块黄沙皮毛料时,眉峰几不可察地一挑。
意识深处,一丝微弱的意念流转,“透玉瞳”无声开启。
世界在他眼中褪去色彩,只剩下能量与物质的本质流动。那块黄沙皮毛料粗糙的皮壳在他视野中渐渐变得朦胧、透明,内部的结构隐约可见。皮壳很厚,杂质不少,但在那厚重生涩的皮壳包裹的最核心处,一团柔和、莹润、如梦似幻的紫色光晕,如同沉睡的精灵,静静蛰伏着。
那紫色,并非顶级的皇家紫那般浓艳逼人,而是一种更淡雅、更飘逸的色调,仿佛春日清晨远山笼罩的薄雾,又似幽谷中悄然绽放的兰花,色泽均匀,质地细腻,光晕纯净而灵动。
是紫罗兰,而且种水极佳,至少到了冰种,甚至可能是冰种以上。更难得的是,这块料子似乎没有明显的裂绺,紫色分布均匀,核心处那团光晕的浓度和亮度,预示着其内部玉肉的品质远超外表所能想象的极限。
“石不能言最可人……”楼望和心中默念了一句古语。谁能想到,在这般不堪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清丽脱俗的瑰宝?
他看向沈清鸢,恰好沈清鸢也抬起眼看他。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与确认。
沈清鸢放下手中装模作样查看的那块毛料,随手拿起目标那块黄沙皮,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语气平淡,带着几分随意:“老板,这块什么价?”
那草帽摊主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沈清鸢一眼,又看了看她身旁气度不凡的楼望和,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手指:“三百……美金。”他报了个对于这种表现毛料而言明显偏高的价格。
沈清鸢闻言,直接将石头丢回原处,拍了拍手,拉起楼望和的胳膊作势欲走:“走吧,去前面看看,这价格够买十块这样的石头了。”
摊主见他们走得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在这里蹲了半晚上,问价的人都寥寥无几,眼看又要空手而归。他连忙喊道:“哎,别急着走嘛!价格好商量!两位诚心要,开个价?”
沈清鸢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最多二十美金,就当买块石头回去压腌菜。”
楼望和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忍住笑意。这位沈家大小姐,砍起价来倒是深得市井精髓。
摊主脸上露出夸张的肉痛表情:“二十?太低了太低了!这可是老坑口的料子,你看这沙皮……算了算了,看你们是懂行的,一百,一百美金拿走!”
“二十五。”
“八十!最低了!”
“三十,不卖算了。”沈清鸢语气坚决。
“五十!五十美金,交个朋友!”摊主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沈清鸢这才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情愿:“行吧,五十就五十,就当帮老板你开个张。”她利落地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五十美金递过去。
摊主接过钱,迅速塞进口袋,仿佛怕她反悔,脸上堆起笑容,将那块黄沙皮毛料递给沈清鸢:“小姐好眼力,说不定真能开出好东西呢!”
沈清鸢不置可否地接过石头,入手微沉。她与楼望和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轻松。五十美金,买下这块内藏冰种以上紫罗兰的宝贝,简直是白捡。
然而,就在他们收起石头,准备离开这个摊位,继续逛逛时,周围原本熙攘的人群,不知何时悄然分开了一条通道。
五六个穿着花衬衫、身材魁梧、面色不善的彪形大汉,呈一个半弧形,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多岁,留着寸头,脖颈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嘴角,让他原本就凶恶的面相更添几分戾气。他双手抱胸,嘴角咧开,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的冷笑,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楼望和与沈清鸢身上来回扫视。
夜市昏黄的灯光下,空气骤然变得凝滞而紧张。周围的嘈杂声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只剩下那刀疤脸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他身后马仔们摩拳擦掌的细微声响。
楼望和脚步顿住,将沈清鸢稍稍挡在身后,面色平静地看向那刀疤脸,心中却是一沉。来者不善,而且,时机抓得如此之准。
刀疤脸上下打量着楼望和,嗤笑一声,声音沙哑难听:“小子,手气不错啊?五十美金就捡了这么大个漏?懂不懂这夜市的规矩?见了面,不分润分润,说不过去吧?”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沈清鸢刚刚收起来的那块黄沙皮毛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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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几名马仔便配合着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夜市周围的人群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纷纷避让开来,远远围观,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干涉。在这缅北地界,这种强买强卖、甚至明抢的事情,并不罕见。
楼望和眼神微冷,体内那丝微薄的真气悄然流转,虽未恢复至巅峰,但“透玉瞳”带来的敏锐感知已让他将周围环境、对方几人的站位和大致实力尽收眼底。他并未立即发作,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规矩?谁的规矩?我花钱买石,天经地义。分润?凭什么?”
“凭什么?”刀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狞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凭我‘疤面虎’在这条街上的名头!就凭你们是生面孔,不懂这里的深浅!小子,识相点,把那块石头,还有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乖乖交出来,免得哥几个动手,伤了你这细皮嫩肉,和这位漂亮小姐的和气。”
他的目光贪邪地在沈清鸢身上扫过,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
沈清鸢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并未慌乱。她悄然握紧了袖中那枚温润的仙姑玉镯,一丝清凉的气息萦绕指尖。她低声道:“楼公子,小心,这些人煞气很重,不是普通的混混。”
楼望和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他上前半步,将沈清鸢更严实地护在身后,面对疤面虎,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石头是我们买的,不会交。路,我们要走。请你们让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疤面虎脸色一沉,眼中凶光毕露,“给老子废了这小子,把那小娘们和石头带走!”
他一声令下,身后五名彪形大汉如同饿虎扑食,猛地朝楼望和扑来!拳风呼啸,直取面门、胸口等要害,动作狠辣,显然是经常斗殴的老手,甚至可能沾过人命。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忍看这年轻男女血溅当场的惨状。
然而,楼望和动了。
他的动作看似不快,却在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侧身避开了正面轰来的重拳。同时,他右手如电探出,并非硬碰硬,而是搭在当先一名大汉的手腕上,顺势一引一带。“透玉瞳”之下,对方发力的轨迹、身体的平衡点清晰无比。
那大汉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自己前冲的力道竟不受控制地转向,整个人踉跄着朝旁边的同伴撞去,“砰”地一声,两人滚作一团。
几乎在同一时间,楼望和左腿如鞭扫出,踢向另一名大汉的下盘。那人下盘不稳,被扫中脚踝,惨叫着倒地。
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停滞。楼望和身形如游鱼,在剩余三人的围攻中穿梭。“透玉瞳”不仅让他能看透原石,更能洞察对手动作的轨迹和破绽。他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总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最凶险的攻击,并借力打力,让对手的蛮力成为他们自己的绊脚石。
“砰!啪!哎哟!”
接连几声闷响和惨叫,又两名大汉被他用巧劲摔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转眼间,五名凶神恶煞的马仔,竟已倒下四人,只剩下最后一人,看着如同鬼魅般穿梭、毫发无伤的楼望和,脸上露出了惊惧之色,不敢再上前。
疤面虎脸上的狞笑早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暴怒。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身手竟然如此诡异厉害。
“废物!”他怒骂一声,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但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就此退缩,他疤面虎以后也别想在这条街上混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从后腰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小子,你找死!”疤面虎低吼一声,持刀便向楼望和胸口捅来!这一刀又快又狠,显然是下了死手。
“小心!”沈清鸢惊呼出声,袖中仙姑玉镯光华微闪,一股无形的清凉气息试图扩散,形成屏障,但这仓促之间的防护,显然不足以完全抵挡这近在咫尺的致命一击。
楼望和瞳孔微缩。空手入白刃风险极大,尤其是对方含怒全力一击。电光火石之间,他脚步一错,身体极力侧开,试图避开要害。
然而,预期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
一道乌光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射出,精准无比地击打在疤面虎持刀的手腕上!
“啊!”疤面虎惨叫一声,手腕剧痛,匕首“当啷”落地。他捂着手腕,惊恐地望去,只见一枚乌沉沉的、非铁非木的梭形暗器掉落在不远处,入地三分!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疤面虎,什么时候,我这‘清源记’的地盘,轮到你来越俎代庖,替我立规矩了?”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灰色对襟短褂、身材精干、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内蕴,步伐沉稳,气息悠长。他身后跟着两名沉默的随从,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练家子。
看到此人,疤面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他捂着依旧剧痛的手腕,结结巴巴地道:“七…七爷!小的…小的不知道是您老人家照看的客人…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客!求七爷饶命!”
被称为“七爷”的中年男子,看都没看瘫软在地的疤面虎和他那些哼哼唧唧的手下,目光直接落在楼望和与沈清鸢身上,尤其是在楼望和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两位受惊了。”七爷抱了抱拳,语气平和,“在下杜七,忝为这夜市东头‘清源记’的掌柜。手下人办事不力,让这等宵小惊扰了贵客,是杜某的疏忽。”
楼望和心中微动。“清源记”?他似乎听父亲提起过,是缅北一个颇为神秘低调,但实力不容小觑的玉商,不仅做明面生意,暗地里也掌控着不少矿脉和渠道,与各方势力都有交集,等闲无人敢惹。没想到这夜市竟是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他收敛气息,抱拳还礼:“原来是杜七爷,幸会。在下楼望和,这位是沈清鸢沈姑娘。多谢七爷出手解围。”
沈清鸢也微微欠身致意。
杜七爷笑了笑,目光扫过地上那块被沈清鸢紧紧拿着的黄沙皮毛料,意有所指地道:“楼公子好身手,沈姑娘好眼力。这块石头,怕是内有乾坤吧?能让疤面虎这蠢货都动了强抢的心思,虽然是他眼拙,只以为你们是肥羊,但也算歪打正着,嗅到点腥味。”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肃然:“不过,在我杜七的地盘上,坏了规矩,就要受罚。”他转向面如死灰的疤面虎,冷冷道:“自断一指,带着你的人,滚出这条街。再让我看到你,后果自负。”
疤面虎浑身一颤,竟不敢有丝毫违逆,咬咬牙,从地上捡起匕首,眼一闭,朝着自己左手小指狠狠切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截带血的手指落在地上。
疤面虎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却不敢停留,在手下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连断指都顾不上捡。
杜七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挥挥手,示意手下清理现场,然后对楼望和二人道:“两位看来是初来缅北,此地龙蛇混杂,不比国内。若是不嫌弃,可到鄙店喝杯清茶,压压惊如何?杜某对二位的赌石之能,颇为好奇,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他的邀请看似随意,眼神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精明。楼望和与沈清鸢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位杜七爷绝不仅仅是好心解围那么简单。他出手,或许有维持地盘秩序的原因,但更多的,恐怕是看中了他们刚才显露的能力,以及……他们手中这块刚刚捡漏的石头。
危机暂时解除,但新的漩涡,似乎正在形成。
楼望和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七爷盛情,却之不恭。请。”
夜色更深,夜市依旧喧嚣,但方才那短暂的冲突与杜七爷的出现,无疑为楼望和的缅北之行,增添了又一重变数。那块看似普通的黄沙皮毛料,仿佛一个引子,正悄然牵引着他们,走向更深的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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