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事与愿违
嬷嬷看了眼宁安澜，语气缓和道：“既然是宁才人寻你，想必是关心你近日处境。你便去吧，这边搜查也暂告一段落了。”
宁安澜心中却是一凛。
宁玉兰会关心她？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巫蛊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自己这个妹妹又被卷入其中，宁玉兰此刻召见，多半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试探虚实，甚至……落井下石。
她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对刘嬷嬷道：“是，那安澜先去一趟。”
又对青黛点头：“有劳青黛姐姐带路。”
跟着青黛走出慈宁宫，朝着宁玉兰所居的宫苑走去。
玉兰宫离慈宁宫并不算太远。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宫道上，却驱不散宁安澜心头的寒意。
很快，她便跟着青黛走进了玉兰宫的院门。
庭院中一棵叶片渐黄的桂花树下，宁玉兰正慵懒地坐在铺着锦垫的石凳上。
面前的小石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气袅袅的香茶。
见到宁安澜进来，宁玉兰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关切。
朝她招招手：“安澜来了？快过来坐！秋日里站着吹风做什么？”
她语气亲热，仿佛真是个体贴妹妹的好姐姐，又连忙吩咐旁边的宫女：“还不快给宁典仪看茶，拿些新做的点心来！”
宁安澜面上却迅速摆出一副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局促不安的模样。
她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才人万福。才人太客气了，臣……安澜方才在慈宁宫用过些点心，还不饿。”
“哎，到了姐姐这里还客气什么？”宁玉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亲自拿起一块小巧的荷花酥递给她，“尝尝，小厨房新琢磨的样式，甜而不腻。”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周围侍立的宫女。
青黛会意，立刻带着其他宫女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远处廊下。
既在视线范围内，又听不清这边的谈话。
见左右无人，宁玉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染上真实的忧色。
她压低声音，一把拉住宁安澜的手。
宁安澜强忍着才没立刻抽回来，就听宁玉兰忧虑道：“好妹妹，你实话告诉姐姐，慈宁宫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姐姐听说又是巫蛊，又是死人的，真是吓死人了！”
她手上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宁安澜的皮肉，声音带着后怕的微颤：“这巫蛊之术，自古以来就是宫里最忌讳的！但凡是沾了点边，任你是谁，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姐姐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才人，无依无靠，若是……若是真被那起子小人胡乱攀咬，安到我们头上，我们姐妹俩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宁安澜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和微微的颤抖，这份恐惧倒不似完全作假。
宁玉兰再如何算计，终究也怕被这滔天大罪牵连，死得不明不白。
宁安澜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讥讽，声音放得低柔，带着同样忧虑：“才人放心，太后娘娘和刘嬷嬷明察秋毫，断不会让人随意诬陷的。”
“如今正在加紧排查，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还无辜者清白。”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安抚了宁玉兰，又半点实质内容都没透露。
宁玉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但宁安澜眼神清澈，只有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恭顺。
她只得悻悻地松开手，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总之，你自己在慈宁宫当差，万事都要格外小心。”
“有什么消息，定要及早告诉姐姐，我们姐妹也好有个应对。”
“是，安澜明白。”宁安澜乖巧应下。
又虚情假意地闲话了几句，宁玉兰见实在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意兴阑珊地让她回去了。
走出玉兰宫，宁安澜回头望了一眼那朱红宫门，眼神冰冷。
宁玉兰的恐惧是真的，但她的关心有几分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宁安澜刚走出玉兰宫没多远，还未完全走出这片宫苑区域，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器物碰撞的细响。
她余光敏锐地瞥见一抹明黄色衣角，心中顿时一凛，立刻迅速退避到宫道一侧。
垂首躬身，屏息静立，是圣驾！
果然，一队仪仗缓缓行来，当中簇拥着的，正是当今皇上萧景湛。
看方向，应是往玉兰宫去的。
宁安澜将头垂得更低，心中只盼御驾顺利经过，莫要留意到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女官。
然而，事与愿违。
那明黄色的身影却在经过她面前时，脚步微微一顿，竟停了下来。
宁安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
片刻沉寂后，一个低沉而带着些许慵懒磁性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
“抬起头来。”
宁安澜心脏狂跳，依言缓缓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天颜，目光恭敬地落在皇帝胸前那精致的龙纹刺绣上。
萧景湛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似乎辨认了一下，才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语气开口：“朕记得你。你是宁才人的那个妹妹？”
“回陛下，正是臣。”宁安澜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心里却飞快地转着念头。
皇上日理万机，竟还记得她这么个小人物？
是因为宁玉兰，还是因为……别的？
“唔，”萧景湛似是随意地问道，“方才从玉兰宫出来？宁才人寻你何事？”
宁安澜乖巧应答：“回陛下，才人娘娘听闻慈宁宫近日之事，心中担忧，故而唤臣过去询问了几句，嘱咐臣当差需得谨慎。”
萧景湛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她低垂的眉眼间流转。
忽然话锋一转：“朕记得，你如今是在慈宁宫当差？近日慈宁宫出的那些事，你应当清楚？”
宁安澜心中警铃大作，皇上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她不敢隐瞒，只得点头：“回陛下，奴婢略知一二。”
“正好，”萧景琰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过来，与朕说说详细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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