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弄巧成拙？
宁安澜迟疑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壮着胆子轻声问道：“公公，关于那本册子和令牌……您那边，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无奈，“今日臣与刘嬷嬷几乎将慈宁宫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恐怕……慈宁宫内真的再无线索可寻了。”
谢忱并未因她的追问而不悦，只是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文书上，语气平淡：“暂时尚无确凿线索。不过，倒是循着些蛛丝马迹在查，需费些时日。”
他顿了顿，抬眸瞥了她一眼：“此事，咱家自会斟酌时机禀明皇上。你那边，无需过多担忧，依太后吩咐，继续排查便是。”
听到谢忱说会亲自禀明皇上，宁安澜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有他出面，至少皇上那边不会再轻易怪罪到她和刘嬷嬷头上。
她正要再次告退，却见谢忱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幽深地落在她身上，忽然问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方才说，皇上在玉兰宫外，特意停下叫住你问话……”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带着点玩味的探究，“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何会独独叫住你？”
宁安澜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摇头，老实回答：“臣……不知。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因臣刚从玉兰宫出来，陛下顺口一问？”
谢忱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巧合？在这宫里，尤其是在皇上跟前，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巧合。”
他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宁安澜脸上，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东西。
“宁才人盛宠正浓，陛下却舍下佳人，在宫道上拦住一个才人的妹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官，详细询问另一桩案子……”
他话语微顿，留下令人心悸的空白，才缓缓继续道：“咱家的这位陛下啊，心思深着呢。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毫无缘由。”
宁安澜的心猛地一跳，被谢忱这番话点醒，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是啊，皇帝那样的人，怎么会做无意义的事？
可他特意叫住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了解慈宁宫的案情？还是……另有所图？
她发现自己完全猜不透那位帝王的心思。
谢忱看着她脸上那毫不作伪的茫然与困惑，眼底掠过近乎恶劣的愉悦。
他似乎很享受看到她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搅乱心绪的模样。
宁安澜确实百思不得其解，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喃喃道：“臣愚钝，实在想不通陛下此举的深意……”
“呵。”谢忱忽地发出一声冷嗤，打断她的思绪。
他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昳丽却冰冷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声音压得低而清晰，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讽：
“你以为你时常往咱家这儿跑，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宫里，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每一双眼睛，每一个耳朵，都可能成为传递消息的渠道。尤其是……涉及到咱家这里。”
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宁安澜的心上：“你几次三番在诏狱附近出入，在咱家这陋室停留，真当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陛下……自然有他的法子知道。”
宁安澜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微微发白。
她一直以为自己行事还算隐秘，却忘了这是何等地方！这是皇宫！是天下耳目最众多、最繁杂之地！她频繁求见谢忱，在那些真正手握权柄、眼线遍布的人看来，或许根本就不是秘密！
谢忱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些，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陛下叫你，问你慈宁宫的事，或许是真想听听你这亲历者的说法。但更可能的是……”
他话语微顿，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刮过她的脸，
“他是在借此敲打咱家，也是在提醒你，你的一切动向，皆在他的眼中。”
“或者说，他是在告诉咱家，他知道你与咱家有所往来。至于这背后是试探，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那就只有陛下自己清楚了。”
不过谢忱根本不在意这些。
宁安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都有些发冷。
原来她自以为的谨慎，在皇帝眼中或许如同儿戏。皇帝那看似随意的一问一停，背后竟可能藏着如此深意！
这宫廷之中的每一次交锋，每一句对话，果然都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宁安澜被谢忱点破其中关窍，心中顿时一阵慌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那臣该如何是好？岂不是坏了公公的事？”
她频繁来找谢忱，若是因此引起皇帝猜忌，岂不是弄巧成拙？
谢忱见她这般慌乱无措的模样，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掌控一切的慵懒：“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身体向后靠向椅背，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陛下若能因此记住你，对你而言，岂非是好事？”
“总好过泯然于众，无人问津。对你日后……或许更为有利。”
宁安澜一怔，随即恍然。
是啊，她本就是太后送到谢忱身边的棋子。
只不过这枚棋子，要被谢忱，送到皇帝身边。
若皇帝早已注意到她，甚至因她与谢忱的往来而产生探究之心，对她完成之后的“任务”而言，确实未必是坏事。
至少，她不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需要费心引起注意的存在。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中的慌乱稍定，连忙道：“公公说的是。是安澜一时想差了。”
她顿了顿，再次表明心迹，“安澜过来禀报，只是怕陛下突然问起，安澜的应对若有不当之处，会打乱了公公的计划。”
谢忱似乎对她这番识趣又谨慎的态度颇为满意，唇角微勾，语气也缓和了些许：“嗯。咱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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