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抢先一步
霸陵决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
战场上,豫州军的士兵们,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初次经历此等规模血战的新卒,都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极度不适,在这片刚刚沉寂下来的修罗场中紧张地忙碌着。
他们小心翼翼地翻动尚温的尸体,辨认着同袍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将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躯体,用临时拆下的门板或帐篷布包裹,抬到一旁准备集中安葬;对于敌人的尸体,则大多就地挖掘巨大的深坑,草草掩埋,以免引发瘟疫。
散落各处的兵甲器械被收集起来,堆成小山,闪烁着冰冷而无奈的光。更多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西凉军俘虏,被绳索松散地串联着,集中看管在几处洼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哀嚎声、**声从未停歇,那是伤兵们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们被同袍或民夫用担架抬往后方临时搭建、条件简陋的医营。军中医匠和随行的郎中年们早已忙得脚不沾地,汗流浃背。
夕阳的余晖,给这片狼藉不堪土地涂抹上了一层凄艳的橘红色,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添了几分深入骨髓的悲凉与苍茫。
然而,与帐外这片弥漫着悲戚与死亡气息的景象截然不同,中军大帐内的气氛,却如同拉满的弓弦,充满了争分夺秒、近乎燃烧的紧迫感。
刘湛甚至来不及卸下那身沾满征尘、溅有点点暗红血渍的明光铠,沉重的甲胄仿佛与他疲惫的身躯融为一体。他站在那张巨大的、标注着关中详细山川城池的地图前,目光如同两枚烧红的铁钉,死死地钉在地图中央那最为醒目的“长安”二字之上,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仿佛要将那里看穿。
郭嘉和贾诩分立在他两侧,如同他的影子与明灯。徐晃、周仓等核心将领也肃立帐中,人人脸上都带着大战之后无法掩饰的深深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触及最终目标、混合着亢奋的情绪,在眼底激烈地涌动。
“主公,”一名负责后勤辎重、脸上还带着烟灰的裨将,斟酌着词语,谨慎地提出建议,声音因疲惫而沙哑,“霸陵之战,我军虽获全胜,斩获极丰,然……连日急行军,加之此番恶战,将士们体力、精神消耗甚巨,已是强弩之末。是否……是否暂且休整一日,让弟兄们喘口气,处理伤口,补充体力,再进兵长安?毕竟,长安乃帝都,城高池深,恐非旦夕可下……”他的话语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基层军官和士兵的心声,连续的高强度作战,确实已将这支军队的耐力推向了极限。
“不可!万万不可!”他的话音未落,郭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出声反对,他罕见地彻底收起了那副仿佛永远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的神态,语气急促得如同爆豆,甚至带着一丝平日里绝不会有的焦躁。
“兵贵神速!此刻休整,无异于纵虎归山,坐失良机,乃是取祸之道!”他猛地抢步到地图前,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失态,修长的手指带着一股狠劲,重重地点在长安城以及其以东的大片区域,“李傕、郭汜虽遭此重创,主力溃散,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保没有残党溃兵抢先一步逃回长安!这些人若狗急跳墙,挟持陛下以为人质,或是穷凶极恶,放火焚毁宫室典籍,甚至……甚至可能铤而走险,向其他势力,譬如那坐拥并州的吕布,或是张绣等势力派出使者,许以重利,引狼入室!我们在此多耽搁一刻,长安城内的局势就可能生出无穷变数,先前血战之功,恐将毁于一旦!”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箭,又快又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贾诩站在一旁,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轻轻捻动着衣袖,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古井深潭,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不容置疑:“奉孝所言,乃金玉良言,亦是眼下唯一正解。长安如今李郭新败,群龙无首,正是权力真空之时,如同无主之宝匣,暴露于荒野,四方豺狼,无不垂涎欲滴。迟则生变,片刻耽搁不得。尤其需严防死守者,乃兖州曹操,曹孟德。”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微微一顿,仿佛这个名字本身便带有某种特殊的寒意,“曹孟德其人,枭雄之姿,嗅觉之敏锐,冠绝当世。他岂会坐视天子与朝廷,如此轻易落入他人之手?若老夫所料不差,其麾下最为精锐的虎豹骑先锋,此刻恐怕早已越过洛阳,正沿着崤函古道,日夜兼程,风驰电掣般向关中扑来!其速度,定然远超我等想象。”
“曹操!”这个名字,像一块从冰窖深处取出的寒冰,骤然投入帐中诸将那因胜利而火热、又因疲惫而躁动的心头。
徐晃等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与西凉悍卒的惨烈搏杀,深知麾下儿郎们已是何等的疲惫不堪,铠甲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若是在这种状态下,与以逸待劳、养精蓄锐已久的曹军最精锐的骑兵骤然相遇,后果……不堪设想!那恐怕将是比霸陵之战更加惨烈的景象。
刘湛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尘土与皮革气息的帐内空气,仿佛也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霸陵战场上那尸山血海的惨状,将士们疲惫不堪却依旧坚毅的面容,在他脑中飞快地闪过,带来一阵刺痛。但郭嘉那急切的警告,贾诩那冷静却更显致命的分析,更如同两口洪钟,在他耳边剧烈轰鸣,震散了一切犹豫。他眼中最后一丝迟疑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一拍身前坚硬的紫檀木案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地图都微微颤动,下定决心,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反驳:
“奉孝、文和之言,正合我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刻,绝非怜惜兵力、计较伤亡之时!我们必须抢!抢在所有人前面,尤其是那个曹孟德前面!”
他目光锐利如电,扫过帐中每一位将领疲惫却依旧燃烧着战意的脸庞,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激励与命令交织的力量:“我知道!我知道弟兄们都很辛苦,很疲惫!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霸陵的血,还没有冷!但是,诸君!”他几乎是在低吼,“此刻,正是决定天下归属、奠定万世基业的最最关键的时刻!我们多坚持一刻,多抢出一里,就多一分掌控大局、立于不败之地的胜算!传我将令:伤重无法行动者,一律留下,由沈弥将军统一负责安置、全力救治,并守卫霸陵大营,继续清理战场,严加看管俘虏!徐晃、周仓,听令!”
“末将在!”二将慨然出列,甲胄铿锵。
“即刻点齐你们麾下所有尚能骑马、尚能持刃作战的精锐!无论是骑兵还是善走的轻步兵!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抛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三日份的干粮和必备的弓弩箭矢!随我轻装疾进,星夜兼程,直扑长安!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务必在任何人——尤其是曹操——反应过来并且做出有效行动之前,控制长安城门,找到并保护陛下!明白了吗?!”
“末将遵命!誓死完成任务!”徐晃等人深知此事关乎全局胜败,毫不迟疑,抱拳躬身,声音洪亮,随即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大帐,立刻前去整顿兵马,空气中只留下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的哗啦声。
军令如山,倒山移海!
豫州军这台经历了血火淬炼的战争机器,再次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刚刚卸下沾满血污的征衣,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就听到了紧急集结、连夜奔赴长安的命令。
刹那间,营地中难免响起一些低低的抱怨和哀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即将完成最终使命、创造历史的激动所取代。
伙头军们将最后储备的热汤和硬得能硌掉牙的干粮,尽可能公平地分发给即将出发的将士;各级军官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大声吆喝着,在火把摇曳的光影中快速整队,清点人数,检查装备。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一支由数千名最精锐、最悍勇的骑兵和轻装步兵组成的突击部队,已然在霸陵大营外列队完毕!
火把的光芒跳跃不定,映照着一张张沾满尘土与干涸血渍、写满了疲惫却目光异常坚定、燃烧着最后斗志的脸庞。沉默中,一股决死的气息在弥漫。
刘湛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翻身跃上同样显得有些疲惫、却依旧神骏的乌骓马。那通灵性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那如火燎原的急切与决绝,不安地刨动着前蹄,打着响鼻,喷出股股白气。他最后看了一眼留下负责繁重善后事宜的沈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多言,刘湛重重地点了点头。沈弥在马上郑重拱手,眼神中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无声的嘱托。
“出发!”刘湛不再犹豫,马鞭猛地向前一指,指向西方那沉沉的、仿佛吞噬一切的夜幕,率先一夹马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乌骓马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身后,数千名抱着同样决心的豫州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被无形鞭子驱策的狼群,紧紧追随其后,铁蹄踏地发出的轰鸣声,如同骤雨敲打着通往长安的、坎坷不平的官道,也一声声,沉重地敲打在每一个出征者紧绷欲裂的心弦上。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残酷赛跑,也是一场对肉体与意志极限的严峻考验。
队伍在沉默中拼命疾行,除了如同雷鸣般滚动的马蹄声、士兵们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兵器与甲胄不可避免的碰撞发出的单调铿锵之外,再无其他杂音。
夜色浓重如墨,星月似乎也畏惧这人间的杀伐与争夺,隐匿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吝啬于洒下丝毫光辉。
唯有队伍中为了照明和保持联系而点燃的零星火把,如同一条在无边黑暗中顽强蠕动、挣扎求生的光之长蛇,执着地指向西方——长安的方向。
士兵们完全靠着平日严酷训练出的纪律和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早已透支的身体,许多人一边机械地迈动双腿或控制着战马,一边艰难地啃食着冰冷僵硬的干粮,甚至有人因为极度的困倦,直接在马背上打着瞌睡,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而摇晃,全靠缰绳和马镫维系着平衡,以及那融入骨髓的本能跟随着前方的队伍。
郭嘉和贾诩也都在队伍之中,并未因谋士的身份而享有特殊待遇。
郭嘉早已将酒壶收起,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着缰绳,身体随着马背起伏,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大脑中飞速推演、模拟着长安城内可能遇到的各种复杂、棘手乃至危险的情况。
贾诩则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平静,他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在颠簸的马背上养神,但偶尔因道路颠簸而睁开的瞬间,那浑浊的眼眸中闪过的,却是如同幽潭深处、能够洞察一切诡谲与阴谋的冰冷光芒。
沿途经过的村镇,无不关门闭户,死寂一片,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仿佛所有的生命气息都被抽空了。
霸陵大战那骇人的结果,显然已经像致命的瘟疫般,以远超快马的速度传遍了周边地区。饱经战乱摧残的百姓们,对任何打着旗号、全副武装的军队,都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只能蜷缩在残破的家园中,瑟瑟发抖地祈祷厄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如同鱼肚般的惨白青光,驱散了部分夜色的深沉时,队伍最前方的斥候,已经能够透过清晨的薄雾,隐约看到远方地平线上,那巨大而模糊、如同一条匍匐在地的灰色洪荒巨兽般的轮廓——长安城!
胜利的目标似乎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希望升起的时刻,就在距离长安东门尚有十数里的一处高坡,前方负责探路的斥候队长,带着一身的尘土和焦急,飞马狂奔而回,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如坠冰窟的消息!
“禀主公!大事不好!”斥候队长甚至来不及完全勒住马,几乎是滚鞍落马,单膝跪地,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狂奔而尖锐变形,“前方……前方灞水东岸,发现大量骑兵活动踪迹!烟尘弥漫,蹄声如雷!观其旗号衣甲……是兖州曹军!其先锋约千余精骑,已抵达灞水岸边,正在四处搜寻船只、木筏等渡河器材,部分骑兵甚至试图寻找水浅处直接涉水强渡!看其架势,似欲不顾一切,抢渡灞水,进入长安地界!”
“什么?!曹军?!”刘湛瞳孔猛地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最担心、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迅猛!“好个曹阿瞒!好快的动作!”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主公!必须抢在他们渡河之前,冲进长安城!”郭嘉此刻的脸色也变得煞白,急声吼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嘶哑,“一旦让曹军这支先锋,哪怕只有几百人,成功渡河,并且抢先一步进入长安城,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占据一处宫门或者衙署,我们再想‘请’他们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届时,政治上的主动权、道义上的制高点,将丧失殆尽!勤王之功,恐被分薄大半!”
刘湛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所有的犹豫和计算都在这一刻被抛弃,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能的决断!
他没有任何犹豫,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头狼,厉声下达了最终的命令,声音因决绝而显得异常冷酷:“全军加速!冲到极限!扔掉所有不必要的辎重!水囊、多余的箭袋、甚至备用衣甲,统统扔掉!周仓!”
“俺在!”周仓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闻声猛地策马出列。
“你带你麾下最擅长骑射、最不怕死的靖安营兄弟,先行一步!给我以最快速度赶到最近的渡口,很可能是灞桥!不惜一切代价,给我迟滞曹军渡河!用弓箭射,用刀砍,用马撞!哪怕放火烧掉能找到的所有渡船,哪怕把桥给我拆了!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主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哪怕多一刻钟也好!”
“得令!主公放心!俺老周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曹贼轻易过河!”周仓双眼赤红,猛地一抱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随即点起麾下数百名最为彪悍、骑术最精、也最是亡命的靖安营旧部,他们很多都是随刘湛从鹰愁涧一路厮杀过来的,这些人如同平地刮起的一股黑色旋风,不再珍惜马力,疯狂地鞭打着战马,脱离主力队伍,向着灞水方向狂飙而去,马蹄溅起的尘土如同一条黄色的土龙。
“其余所有人!跟我冲!目标长安东门!快!快!快!”刘湛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心蚀骨的焦急,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悲壮嘶鸣,四蹄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将速度提升到了它此生所能达到的极致,如同一道贴地飞行的黑色闪电!
身后,数千名同样明白已到生死关头的豫州将士,也齐齐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爆发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乃至透支生命潜力换来的力量,疯狂地鞭策着战马,迈动如同灌铅却不敢停歇的双腿,如同席卷大地的狂潮,向着视野中那越来越清晰的长安城东门亡命涌去!
这是一场真正的、与死神竞速的生死时速!
队伍刚刚冲出数里,灞水方向便隐约传来了密集如雨的箭矢破空声、兵刃激烈的碰撞声、战马凄厉的嘶鸣声以及双方士兵搏命时的怒吼与惨嚎!
显然,周仓率领的敢死队,已经如同尖刀般,狠狠地与正在试图渡河的曹军先锋撞在了一起,展开了惨烈无比的阻击战!
每一刻,都可能有熟悉的兄弟在倒下。
刘湛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将所有的担忧、愤怒与焦躁都压在心底,眼中只剩下那座在晨曦中逐渐显露出巍峨轮廓、仿佛触手可及的长安城门!
那是希望,是功业,也是绝不能丢失的阵地!
幸运的是,由于李傕、郭汜的彻底覆灭,消息传回,长安城内剩余的守军以及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低级官吏,早已群龙无首,人心彻底涣散。
当看到一支打着“刘”字旗号、虽然疲惫却依旧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大军,如同神兵天降般疾驰至城下,城头上的守军几乎未做任何像样的抵抗,甚至在徐晃派人对着城头用尽力气喊出“豫州牧刘使君奉诏勤王,已诛国贼李傕郭汜!只诛首恶,胁从投降者一律免死!”的口号后,守军内部仅存的一点抵抗意志也瞬间瓦解,在一片混乱和不知所措中,竟然慌乱地、缓缓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长安东门!
“进城!”
刘湛一马当先,如同旋风般冲过幽深的门洞,马蹄铁在古老的青石路面上踏出清脆而急促的回响!
这座饱经沧桑、承载了四百年汉室荣光与屈辱的帝国京都,终于,真真切切地踏在了他的脚下!
然而,城内的景象,比之城外更加破败、萧条,令人心酸。宽阔的天街大道冷冷清清,不见昔日的车水马龙,两旁的商铺店肆大多门窗紧闭,甚至有些已被破坏,只剩下焦黑的框架。
偶尔有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如同受惊的老鼠,从门板的缝隙或残破的窗户后面,投来混杂着恐惧、麻木与一丝微弱好奇的目光。
“徐晃!”刘湛的声音在空旷而死寂的街道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立刻分兵,控制长安所有城门!占据武库、粮仓、以及三公九卿所有重要官署!尤其是未央宫、长乐宫!给我像梳子一样梳过去,务必尽快找到陛下下落!确保陛下安全!”
“末将得令!”徐晃抱拳,立刻点齐人马,如同决堤的洪水,分成数股,奔向长安城的各个关键节点,脚步声响彻清晨的街巷。
“黎小年!带你的人,巡逻主要街道,维持秩序!遇有趁乱打劫、骚扰百姓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告诉弟兄们,我们是王师,不是土匪!”
可这是在刘湛面前能直接表现得机会,黎小年可不想错过!
“放心吧主公!哪个龟儿子敢乱来,小年第一个剁了他!”黎小年瓮声瓮气地应道,带着一队彪悍的士兵,杀气腾腾地奔向街道深处。
刘湛则片刻不停,在最精锐的亲卫骑兵层层护卫下,以及郭嘉、贾诩的紧随陪同下,径直冲向未央宫方向。他知道,最终的目标,那个象征着天下正统、此刻却命运未卜的年轻人——大汉天子刘协,很可能就在那里。
当他们一路疾驰,赶到那巍峨壮观、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未央宫巨大的宫门前时,只见宫门紧紧关闭,高大的宫墙之上,隐约可见一些侍卫的身影在晃动,但个个都显得惊慌失措,如同无头苍蝇。
然而,就在刘湛等人抵达的同时,另一支规模不大、却同样风尘仆仆的人马,也从另一个方向,沿着宫墙疾驰而来,赫然打着那刺眼的“曹”字大旗!人数不多,大约只有百余骑,但个个盔明甲亮,眼神彪悍,显然是最为精锐的骑兵,为首一员骁将,面色焦灼,正是曹操麾下以速度见长的大将夏侯渊!
他们,竟然也突破了甘宁在灞水方向的拼死阻拦,以惊人的毅力和速度,抢到了这最终的决胜点——未央宫门前!
双方人马在宫门前骤然相遇,距离不过数十步!
气氛瞬间凝固,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夏侯渊看到刘湛的大军已然控制了宫门区域,并且后续部队还在不断涌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难看至极,握着缰绳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刘湛猛地勒住乌骓马,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示威般的嘶鸣。他冷冷地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夏侯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严与冰冷,清晰地传入对方每一个人耳中:“夏侯将军,别来无恙?本官奉天子密诏,兴兵勤王,历经血战,已平定李傕、郭汜二逆之乱,特来护驾。将军不待诏令,率兵擅闯宫禁,甲胄在身,意欲何为?”
夏侯渊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不甘,在马上勉强拱了拱手,声音干涩地回道:“刘豫州安好。我家曹兖州亦心系陛下安危,恐京畿有变,特派末将率精骑先行,前来护卫圣驾!并无他意!”
一旁的郭嘉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立刻嗤笑一声,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胜利者的优越感:“夏侯妙才,好一个‘护卫圣驾’!带着百余精锐铁骑,刀出鞘,弓上弦,直冲未央宫门?我看你这不像是来护卫,倒像是想来‘抢’驾的吧!只可惜啊,”他拖长了语调,摇了摇头,羽扇轻摇,“天不遂人愿,你们曹兖州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这宫门,现在由我家主公,奉诏勤王的刘豫州接管了!尔等,来迟了!”
夏侯渊身后的曹军骑兵闻言,顿时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人人手按刀剑弓弩,怒目而视,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火药味。
刘湛身后的徐晃等人也毫不示弱,立刻策马上前一步,手按兵器,目光冰冷地锁定对方,亲卫骑兵更是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
宫门前,一场小规模但却可能引发巨大政治风暴的火并,似乎一触即发!
一直冷眼旁观的贾诩,此刻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奇异地打破了这僵持的危险气氛,他靠近刘湛,用仅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明公,大局为重,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此刻必在宫中窥探,于宫阙禁地门前动武,不论胜负,皆失人臣之礼,授人以柄,非智者所为。”
刘湛瞬间会意,压下心中那因被挑战权威而升起的凛冽杀机,目光如冰刀般扫过夏侯渊及其部下,冷冷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夏侯将军,陛下连日受惊,凤体欠安,需要绝对静养。你若果真心存忠义,意在护驾,那么,依本官之见,可令你麾下将士,立刻收起兵器,退出宫门百步之外,就地等候。本官自会入宫,面见陛下,禀明今日情况以及李郭二逆伏诛之事。如何决断,自有圣裁。”
夏侯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刘湛,又扫了一眼对方占尽优势的兵力和那洞开的、已被对方控制的宫门区域。他知道,此刻动手,己方这百余骑绝无胜算,只会白白送死,而且会彻底坐实了“冲击宫禁”的罪名,给主公曹操带来巨大的政治被动。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死死咬着牙关,最终,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的低吼,恨恨地、极其不甘地猛地一挥手,几乎是咆哮着下令:“退!全军后退百步!收起兵器!”
看着曹军骑兵在那员骁将带领下,带着满腔的愤懑与耻辱,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向后退去,刘湛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终于长长地、舒缓地松弛了下来。背后铠甲内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这最关键、最惊险的一步,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抢在曹操前面,完成了!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理会那败兴而退的对手,将全部的目光和心神,都投向了那扇近在咫尺、紧闭着的、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与天下正统的未央宫宫门。
他深吸一口气,用沉稳而洪亮的声音,对着那扇门,也对着身后的众军士,沉声命令道:
“开门!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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