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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篇 第七十二章 大婚前夕


与此同时。曹颙拒绝赐婚的消息也传到了杭州织造府。

孙文成坐在书案后,拿着回折对孙绫摇头,“绫儿,有些事强求不得啊。”

孙绫目光满是嫉恨与不甘,她不清楚曹颙为什么会对一个织造女红死心塌地!孙文成见她脸色难看,宽慰道:“叔叔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绫儿放心,我定帮你觅得个如意郎君,送你风光出嫁!”

“侄女只想嫁进江宁织造府。”孙绫答得斩钉截铁,“叔叔先忙,侄女先回去了。”说完,孙绫郁气沉沉地转身离开。

被曹颙再三拒绝,孙绫怀恨在心。红玫脸色凝重跟在后面,“奴婢听说鼎二爷剿灭了明朝叛贼,宫裁也被救出来了。”

“没死在叛贼手里,算她命大!”

红玫叹了口气,“大爷原本就非她不娶,如今她平安回来,怕是谁也拦不住他们的亲事了。”

孙绫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难以接受!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孙绫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向红玫,“最近可有富察大爷的消息?”

红玫愣了愣,随即摇头,“富察大爷虽是杭州织造局的顶头上司,但他远在京城,局中少有人议论。”

孙绫点点头,“近期替我留意,要是富察大爷回了江宁,及时告诉我。”

红玫一顿,立马应道:“是。”

冬日午后,暖阳柔和地洒在院中,宁静而美好。宫裁提着竹篮,采摘被寒风拂落的海棠花瓣,准备制作海棠糕。花瓣柔软而细腻,如同晨曦中最温柔的一抹霞光。她捻着一朵花苞完整的海棠放在鼻尖轻嗅,幽幽的花香瞬间弥漫开来,宫裁眼底满是喜爱。

一阵暖风吹拂而来,地上的花瓣被卷起飘扬,小院如梦如幻,恍若仙境。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停驻在了门口,不愿上前,生怕打扰眼眼前的美好。宫裁若有所感,朝门口看去——

曹颙身穿油绿缎棉袍,领为紫貂,袖口银鼠皮出锋。月白色暗花绸衬里。袍面油绿色缎地,通身织四合如意纹,英俊出挑,潇洒不凡。他风尘仆仆,眼神疲惫,但更多的是欣喜与温柔。

阔别七月又二十三天,他终于等到了这次重逢!

他在北方的南书房,而宫裁却身在南方的北海棠;他在京时曾故地重游,在那片与她初遇的海棠林中伫足思念;而彼时,宫裁却在天宁寺等着日升月落,繁花落尽。

好在苦尽甘来。曹颙看着近在咫尺的宫裁,心中激越;一向冷静自持的曹颙快步向前,将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宫裁,紧紧地拥入怀中。

靠在曹颙的怀中,宫裁不禁喜极而泣。眼泪无声滑落,落在曹颙的衣襟上,湿润一片。她回抱紧曹颙,让自己更加贴近他的温度和心跳,“我在天宁寺时经常会想,跟你再见时要说些什么,真到了这一刻,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宫裁声音颤抖,满是对曹颙的思念。

曹颙听着宫裁的话,一阵心疼。他抱紧宫裁,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饱受相思之苦的何止宫裁,这七个多月来,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痛苦不堪,备受煎熬。

曹颙目光坚定,郑重对怀里的宫裁许诺,“从今往后,你我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在曹颙简短有力的承诺中,所有的言语都变得多余,院中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在耳边回响,海棠花阵阵飘落,如同细雨般轻柔地飞舞旋转,见证此刻的脉脉温情。

两人在院中石桌坐下,宫裁眼神担忧,“听义父说,你如今在南书房行走,这时回来,可会惹得皇上不快?”

曹颙满眼温柔,朝宫裁宽慰摇头,“皇上深明大义,知道你我间经历的种种不易,允我回来和你完婚,待后上京。”

宫裁想到他们多次被叫停的婚礼,心中五味杂陈。

曹颙见此,按住宫裁的手,“我和父母商议过,二月廿八就是良辰吉日。待江宁织造府的迎亲队到达苏州,我就迎你入门。”

宫裁有些错愕,“再过七天就是二月廿八了。”

曹颙点头,“我找钦天监合过日子,过了冬,婚期就只能拖到七月。”他说着,有些担忧地看着宫裁,“你要是觉得太快,我可以……”

没等曹颙把话说完,宫裁摇头打断,“没有,没有太快。”宫裁反握住曹颙的掌心,语气坚定而温柔,“我们认定了彼此,又何需浪费时间等待。”

“好。”得了宫裁的同意,曹颙心中石头落了地,“这几日我就住在苏州驿站。你是我今后唯一的妻,是江宁织造府的大奶奶,即便时间紧张,我也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进曹家。”

宫裁心中动容,她相信曹颙待自己的心,目光期待而又温柔,“我等你。”

曹颙起身,临行前他从怀中拿出曹颐写给宫裁的信笺,“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小妹一直牵肠挂肚。自打你们相识,从没分开过这么久。她本想跟我一起回江宁,但碍于身份,只能作罢。”说着,曹颙把信笺递到宫裁手里,“临行前,小妹千叮咛万嘱托,要我一定把这封信交到你手里。”

提到曹颐,宫裁也是一脸想念,她接过信,看着封面上熟悉的字迹,不由怀念起跟曹颐在一起的无忧时光。

曹颙离开,院中又只剩下宫裁一人,她展开信笺,一句“纨姐姐,见字如面”险些让她眼泪决堤。

信中,曹颐将自己对宫裁的思念写得淋漓尽致,而在满篇相思之中,宫裁看到更多的……是她在平郡王府的艰辛与苦涩。平郡王爱逛青楼,恶习难改。虽对曹颐敬重有加,却做不到全心全意。

李氏疼爱曹颐,过去从不让她沾手府中琐事,但到了平郡王府,事无巨细都需要她一一过问,没了为她遮风挡雨的家人,曹颐的日子过得很是辛劳。

宫裁仔细研读信中的字字句句,感同身受曹颐的委屈与伤心。她紧紧攥着信笺,不知何年何月姐妹才能团圆。

曹颙和宫裁的婚期确定,消息在江南三大织造府不胫而走。因为宫裁是在苏州织造府出嫁,李煦紧急雇佣了一批能人巧匠,将苏州织造府装扮一新。跟曹、李两家联络有亲的亲朋好友,捧着厚礼前来恭祝。一时之间,苏州织造府热闹非凡,充满喜庆气氛。

为了抢在富察赫德抵达江宁前赶到,李鼎快马疾驰。

“二爷!”

风尘仆仆的李鼎看到府上的信使,错愕勒马。

反倒是信使一脸惊喜地迎了上来,“府中大喜,老爷本想让我到京城给您捎信,没想您竟然回来了!”

“大喜!”李鼎心中一跳,隐有不好的预感,“什么喜?喜从何来?”

“是宫裁姑娘和颙大爷的大婚!二月廿八!就在大后天哩!”

信使的话让李鼎如遭雷击,他脸色骤变,痛苦与绝望瞬间涌上心头,李鼎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竟是吐出一口心血!

“二爷!”

不止信使,身边的小厮也脸色大变,他们眼神惊恐地看着李鼎,正想询问情况,李鼎这头已经是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客栈里,灯火昏黄。微弱的烛光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影子。李鼎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额头上渗出西米的汗珠,呼吸急促而沉重。

大夫收起脉枕,一脸怅然地摇头,“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李鼎身边的小厮心中一紧,连忙追问,“大夫,二爷的身子不打紧吧!”

“长时间的连轴转,让他的身子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加上剧烈的情绪波动,急火攻心,这才晕厥了过去。”大夫说着,看着小厮仔细交代道:“二爷这情况,务必要静养,万一落下病根,将来追悔莫及。”

小厮频频点头。

自从宫裁姑娘失踪,二爷就开始满江南寻人。后来牵扯到一念和尚,他责任更重……这几个月来,他无疑是最忙的那个,别说休息,有时就是连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想到这,小厮不由一阵心疼,“我都记下了。”

两人正说着,床上的李鼎悠悠转醒。

“二爷!”

府中下人急呼,李鼎置若罔闻,想到宫裁即将和曹颙完婚,他片刻也坐不住,急急忙忙翻身下床。

“二爷!”下人匆忙迎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

“滚开!”

李鼎目光猩红,眼底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去!哪怕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宫裁嫁给曹颙,但他也要赶在两人婚礼前,回去!

李鼎双眼通红,不顾众人劝阻甩门离开。被落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大夫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小瓷瓶,“可以勉强让他多撑几日,但治标不治本,等回了苏州,要再寻大夫开方诊治。”

“多谢大夫。”

小厮接过瓷瓶,追上了李鼎的背影。

晚风微凉,夜色渐浓。院子里的海棠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再过三日就是二月廿八,宫裁心中不安,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难以入眠。几次尝试未果,宫裁披上外袍,走到院中。她希望能在这宁静的夜晚找到些许慰藉。

感受着凉风习习,宫裁的焦虑被抚平不少。她长吁了一口气,刚欲转身,却看到提灯而来的李鼎。

两人隔着海棠花对视,宫裁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复杂。

“宫裁……”李鼎喃喃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提着灯缓缓走来,宫裁看到他眼神中翻涌的情谊,心尖一烫,立即开口打断,“义兄特意赶来参加我的大婚吗。”

“义兄”两字刺耳,却也提醒李鼎他的身份。

宫裁清楚李鼎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清楚: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他们连兄妹都做不成。

李鼎脚步一顿,满眼复杂地看着宫裁,最后苦笑点头,“是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的大婚,我当然要出席。”

宫裁牵唇一笑,她看着月光下的李鼎,不由感慨,“义兄黑了,也瘦了。”

李鼎淡淡一笑,“男子汉大丈夫不在意这些。”

这番话从李鼎口中说出,教宫裁有些错愕。她笑着补充,“还稳重了许多。”

她粲然一笑,在月下美得不可方物。李鼎心腔震动,竟追问道:“那跟堂哥比呢?”

宫裁一怔,笑意顿时僵在了嘴角。她紧握拳头,按捺心中复杂的情绪,“大爷有大爷的长处,你也有你的优点,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宫裁意识到气氛的改变,她拢紧身上的外袍,“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话落,宫裁转身准备离开。

“宫裁!”

看着她被月色笼罩的背影,李鼎心下一狠,开口喊住了她。他有个藏在心中很久的问题,倘若不在此刻问出口,或许会遗憾终身。

李鼎深吸了一口气,“国子监幡旗争夺,如果我救的是你而不是旗。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宫裁顿住脚步,寒风吹得她的衣袖猎猎作响。她没有回头,背对着男生,须臾,声音坚定地回道:“没有如果。”

话落,宫裁回了屋。

院中,只剩下李鼎出神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破了个洞,寒风呼呼往里灌,让他喘不上气来,“那年剑痕结的痂早落了,偏你骂'混蛋'的声儿在骨头里生了根。”

夜风微凉,海棠花依旧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仿佛一切没发生过。

在李鼎为宫裁婚事魂不守舍的时候,富察赫德以雷霆手段,将一念和尚等人凌迟问斩。陈鹏年最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除了一念和尚最开始交代的罪行,剩下都化为谜团,随他而去。

二月廿六,曹頫押送曹家的聘礼赶到苏州。

火红的长龙绵延几里,穿梭在苏州城巷。每一辆马车上都载满了礼箱。礼箱上系红色绸缎,箱面点缀着龙凤图案,象征吉祥与富贵。马车两侧,跟着的是江宁织造府的侍从,他们身着大红衣袍,喜气盈腮,精神抖擞。

在队伍的正前方,是敲锣鸣鼓的乐手,锣声震耳欲聋,鼓点激昂有力,吸引了无数百姓的驻足。

“不愧是江宁织造府,确实财大气粗啊!”

“江南最富不过三大织造局,曹、李两家联姻,配得起这个阵仗!”

百姓喜闻乐见,议论纷纷。

在热闹与欢腾中,等在街头的曹颙打马入列,接替曹頫领着队伍继续前行,最终在苏州织造府门口停了下来。

随从们井然有序地将礼箱抬下马车,曹颙下马,步伐稳健地迎向等在门口的李煦一行。

他目光温柔地落在宫裁身上,随后向李煦行礼,“织造。”

江宁织造府重视宫裁,十里红妆给足了他们排面,李煦欣慰,笑着扶起曹颙,“还叫织造呢。”

听着李煦的打趣,丫鬟姑娘皆捂嘴偷笑。

曹颙与宫裁对视了一眼,无奈一笑,又作一礼,“岳父大人。”

“好!”

李煦满意点头,望旁边让开一步,“迎亲队长途跋涉,让他们里头歇息。”曹颙恭敬不如从命,领着众人往里走,宫裁作为女眷落后曹颙一步。可还没到前厅,宫裁就感觉到一道让她倍感不适的目光——

她心中惴惴,探究抬头,目光与曹頫相遇。

曹頫的眼神戏谑、玩味,丝毫没有对兄嫂该有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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