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嫂

“大嫂，”谢云舟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说的对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那个穿着一身素净衣衫仿似与世无争的女人身上。

大嫂蒋氏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总是带着温婉悲悯笑意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眼神，平静得好比一潭死水，没有半分波澜。

她看着谢云舟，又看了看地上的张府医和莺歌，最后，目光落在了沈寒星的脸上。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沈寒星看得浑身发冷。

“二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的声音柔柔的，就像春风拂过湖面，“府里的事，向来是母亲做主，我一个寡居之人，从不插手。”

她撇得干干净净。

蒋老夫人也立刻回过神来，厉声呵斥道：“云舟！你疯了！你大嫂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她为你大哥守节多年，一心向佛，你竟然怀疑到她头上！你这是要逼死她吗！”

谢云舟看着她们姑侄二人一唱一和，眼底的冷意更深。

他知道，没有铁证，想扳倒这个在府里经营多年，心机深沉的女人，几乎不可能。

可他今天，就偏要撕开她那张伪善的面具！

“逼死她？”谢云舟冷笑，“母亲，您不如先问问她，三日前，她去城外潭柘寺上香，都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

蒋氏的瞳孔，猛地一缩。

谢云舟话音落下的瞬间，蒋氏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是一种被窥破秘密的惊慌，即便她掩饰得再好，也逃不过谢云舟的眼睛。

“上香祈福，能见什么人？”蒋氏很快恢复了镇定，声音依旧柔婉，“潭柘寺香火鼎盛，往来皆是香客，二弟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上香的人那么多，谁又能证明她见了谁，又说了什么？

“是吗？”谢云舟却不为所动，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可我听说，大嫂那日，并未去前殿烧香，而是直接去了后山的一处禅院。那禅院，平日里可是不对外人开放的。”

蒋氏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蒋老夫人见状，立刻将侄女护在身后，怒视着谢云舟：“云舟！够了！你大嫂去后山禅院，是为我求静心抄录的经书！此事我一早就知晓！你休要在此捕风捉影，污蔑你的长嫂！”

“哦？是吗？”谢云舟挑了挑眉，那神情，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忽然拍了拍手。

院门外，两个高大的侍卫，押着一个身穿灰色僧袍，五花大绑的和尚走了进来。

那和尚一进来，看见院子里的阵仗，立刻吓得腿都软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冤枉！冤枉啊！”

蒋氏在看到那个和尚的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那张总是挂着悲悯的脸，终于彻底失去了血色。

“此人，是潭柘寺后山禅院的知客僧，法号了因。”谢云舟慢悠悠地介绍道，他的目光，却像两把锋利的刀子，死死地钉在蒋氏身上。

“了因大师，你来告诉大家，三日前，大嫂去你那禅院，除了取经书，还见了什么人？”

了因和尚被侍卫按在地上，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他抬头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蒋氏，又看了看一脸威严的蒋老夫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谢云舟厉喝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杀伐决断的威势，震得人心头发颤。

了因和尚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招了。

“回……回国公爷的话，那日，蒋大奶奶来禅院，确实是取经书。但……但她还……还在禅房里，私下见了……见了孟家的那位公子……”

孟家公子！

孟耀文！

这个名字一出来，沈寒星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跟蒋氏搅合在一起？

院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大瓜给砸懵了。

国公府守寡多年的大奶奶，竟然与一个外男，在寺庙禅房里私会？

这……这简直是骇人听聞！

“你胡说！”蒋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了因和尚厉声尖叫，“你这个妖僧，竟敢在此信口雌黄，污蔑我蒋家女的名节！来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她这是要杀人灭口！

“母亲！”谢云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冷意，“人证在此，您这是要包庇吗？”

“我包庇？”蒋老夫人气得笑了起来，“云舟，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你的亲嫂子！是为了你那死鬼大哥，赔上了一辈子幸福的女人！你不敬着她，护着她，竟然还联合外人，往她身上泼脏水！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她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瞬间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不少下人看着蒋氏那孤苦伶仃的身影，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是啊，大奶奶太可怜了。

守了这么多年的寡，还要被人这么冤枉。

沈寒星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她知道，这老妖婆是在用“贞节牌坊”这把最锋利的刀，来对付他们。

你敢质疑一个寡妇的清白，你就是没人性！

然而，谢云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良心？”他嗤笑一声，“母亲，您跟我谈良心？那您不如先问问您的好侄女，她跟那个孟耀文，在禅房里，都密谋了些什么？”

他忽然转向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蒋氏，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是不是在商量，如何利用张府医和莺歌这两个蠢货，先废了我夫人，再用更阴毒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谢继安！”

“这样一来，我大哥就真正地‘断子绝孙’！而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抱着他的牌位，做一辈子贞洁烈女，受尽世人称颂！我说的，对不对！”

这番话，仿若平地惊雷，把所有人都炸得外焦里嫩！

所有人都以为，蒋氏只是想对付新来的国公夫人。

谁能想到，她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要害死那个她名义上的“儿子”，那个她守寡多年唯一的“寄托”！

这已经不是宅斗了，这是丧心病狂！

“你……你血口喷人！”蒋氏终于绷不住了，她指着谢云舟，声音凄厉地尖叫起来，“谢云舟！我待继安如亲子，你竟敢如此污蔑我！我要去祠堂，我要去告诉你那死去的爹和大哥！让他们看看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她一边说，一边就往院门外冲，那架势，真的像是要一头撞死在祠堂门口，以证清白。

蒋老夫人也哭天抢地地去拉她，姑侄二人抱作一团，演足了一出被冤枉的苦情大戏。

院子里的风向，似乎又开始变了。

毕竟，谢云舟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他没有证据。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童声，忽然从众人身后响起。

“她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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