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祈祷

她进入手术室的时间要比陆怀川的还要久。

血袋不停的被送进手术室。

杨律瘫坐地上，嘴里乞求着各路神明，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求求你们…别带走她…不行…不能这样…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能死啊…”

钱望轩站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看着杨律的样子，听着那绝望的呓语，喉咙堵得发紧，想安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突然，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

主刀医生出来。

他的眼神疲惫而凝重，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杨律跌跌撞撞的从地上起身，“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寂静，“失血过多达到了极其危险的程度，严重休克。后背遭受了毁灭性的重物撞击，脊柱有损伤，肋骨多处断裂，而且，她全身还有多处严重撕裂伤、感染…体温过低…”

“她现在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全靠仪器和药物在维持。她身体的承受力已经到极限了，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

医生没有说出那个字，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接下来的24小时，是真正的鬼门关。她能不能撑过来…”医生看着他们，沉声说着，“…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也要看…天意。”

天意…

杨律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松开了抓住医生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无力地滑坐回地上，双手痛苦地插进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里，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痛哭呜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

陆鸿影沉声开口，“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未来二十四小时，只能靠她自己。”

走廊被更加浓重粘稠的绝望彻底淹没。

没有人再有说话的力气。

二十四个小时漫长的很。

纪书雪哭得喘不上气，整个人憔悴不已。

钱望轩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来看着。”

她摇摇头，眼眶通红，“我要等九歌…”

钱望轩哑声，“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窗外，肆虐了许久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带着水汽的晨光，挣扎着透了进来，无力地洒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盏象征着生死角力的红灯，终于在第二十三个小时的时候，熄灭了。

一直如同雕塑般蜷缩在角落的杨律，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手术室门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胸膛剧烈起伏，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钱望轩扶着同样瞬间绷紧身体的纪书雪站了起来。

陆鸿影也向前迈了一步，背脊挺得更加笔直。

夏雅君紧紧盯着手术室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住了那扇门。

时间仿佛被拉得更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医生！”杨律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他几乎是扑上去抓住了医生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她…她…”

医生看着杨律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充满了绝望后疯狂希冀的眼睛，又扫过周围每一张写满紧张和期盼的脸，他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带着疲惫沙哑的声音宣布。

“手术…成功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同惊雷，又如同甘霖！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紧接着补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谨慎和强调，“但是！”

这个“但是”让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悬停。

“她的情况依然非常危重，极其脆弱…所以接下来，她将被直接转入重症监护室…家属暂时无法探视，只能在规定时间外通过监控或者护士了解情况。”

他顿了顿，看着杨律眼中那瞬间暗淡下去的光芒，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安抚，“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也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她能挺过手术，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剩下的，要靠她自己的恢复力，靠精心的护理，也需要时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陆鸿影说着，“不管花多少钱，不管你们动用什么仪器，都必须让她活下来！”

“我们会尽力。”

很快，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林九歌被推了出来。

她躺在移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无菌被单，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的头发被手术帽包裹着，脸上戴着氧气面，手臂上插满了各种颜色的输液管和监测线，连接着旁边复杂的监护仪器。

杨律挣扎着想站起来跟上去，却被一旁的护士拦下。

钱望轩和纪书雪也围了过来，扶起脱力的杨律。

所有人都跟在移动病床后面，一直跟到重症监护室门口。

门无声地滑开，林九歌被推了进去。门又无声地关闭。

隔绝。

他们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窗，远远地看着里面。

杨律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那个模糊的身影

窗外的阳光终于完全刺破了残留的云层，金色的光芒洒满走廊，带来一丝迟来的暖意。

“干妈，”钱望轩深吸一口气，快速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此刻自己必须撑住。他转向夏雅君，声音带着安抚的沉稳，“你跟我干爸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我来守着，不会出问题的。”

夏雅君的目光从玻璃窗内收回，她摇摇头，声音沙哑，“没事，我们还能撑住。”她再次看向病床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我还欠她个道歉…要不是她，怀川不可能…”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哽咽堵住，她再也说不下去，只能将脸深深埋进丈夫陆鸿影的肩膀，瘦弱的肩膀因压抑的哭泣而颤抖。

“干爸，”钱望轩眼底通红，“怀川那边也需要人照顾，我在这儿守着，不会出问题的。乔诩他们也在赶来的路上了，九歌一定会没事的。”

陆鸿影搂住妻子，坚毅的脸上也带着深深的动容和后怕。

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妻子，又看向玻璃窗内林九歌，最终对钱望轩点了点头，“…行。”

他明白钱望轩的安排是理智的。陆怀川刚经历大手术，同样需要至亲的守护和安抚，而林九歌这边，又他们守着力量足够。

他沉声道：“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嗯，一定！”钱望轩郑重点头。

“干爸，”钱望轩又看向陆鸿影，眼神坚定，“怀川醒了，也告诉他，九歌…九歌在努力，让他也一定要坚持住。”

陆鸿影重重拍了拍钱望轩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扶着几乎虚脱的夏雅君，缓缓转身，朝着陆怀川病房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沉重而坚韧。

“小白，”钱望轩又叫着余白，“你先回去处理下事情后续，庇护所里的尸体马上通知警方，还有跟万和堂合作方说明情况…也告诉所有人，怀川没死，他还活着。”

余白用力点头，迅速抹了一把脸，将哽咽压下去，“好！我马上去办！”

钱望轩微微缓了缓心神，又看向杨律，他走近，“你也去休息休息吧，这边有我们看着，她不会有事的。”

杨律没讲话，只是摇摇头。

钱望轩问着，“你要是倒下去了，她怎么办？”

“……”

“小雪，”钱望轩喊着，“你先带他去休息。”

纪书雪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微哑，“好。”

“求求你们，”杨律起身，双目失神，“一定要让她活着。”

“她一定会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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