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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退出风波(3)


刚下过一场小雨,天色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天际,只有一缕稀薄的光线。

学生会那座标志性的尖顶塔楼内,灯火通明。

江盏月独自在一楼大厅处理着最后的事务。

她站在台前,将象征着学生会成员身份的胸针轻轻放下,完成了权限的交接。

大厅穹顶很高,脚步声带着轻微的回响,更添几分清寂。

“江盏月呢?”一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身影来到台前询问。

他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努力梗着脖子,试图维持一点姿态。

“您面前。”

“?”

B级生眼珠迟钝地转动,“会长找你。”

恰在此时,几个学生会成员抱着文件经过,看到他的样子,询问道:“你还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说着下意识想要走近几步。

B级生后退几步,尖锐地说:“不要挨着我!”

另一个学生会成员皱眉,“你没去校医院吗?马歇尔到底用的什么药,效果这么⋯惊人。”

B级生神情烦躁,低声咒骂着,“别提了,校医院那群废物,除了让我吃药等药效自己消失,屁用没有。”

等他发泄完,才发现那个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盘旋而上的螺旋楼梯,像一条沉默的黑色巨蟒,缠绕着塔楼的内壁。

顶层的空间相对开阔,走廊铺着厚实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会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留出一道狭长的缝隙,像是一只眼睛正在窥伺。

江盏月在门前略作停顿,用了一点力道,将门推得更开。

沈斯珩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

窗外是灰蒙蒙的雨云和学院晦暗的远景。

他微微侧着身,手中握着一把银色枝剪,正专注地修剪着一盆矮松盆栽。

松针苍翠欲滴,枝干却被精心塑造成一种扭曲盘绕的姿态,带着病态的美感。

剪刃每一次开合,都发出极其轻微的“嚓”声,所有不符合他心意的枝条都被一一切断。

听到门响,他并未立刻回头。

江盏月语气平淡:“会长。”

沈斯珩这才缓缓转过身,唇角带着斯文笑意,他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坐。”

江盏月纹丝未动,额前细碎的刘海随着她微微抬头的动作滑开些许,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眸子。

沈斯珩也不恼,他将银色枝剪随意放到一旁,“我很好奇,离开学生会,你还能去哪里?”

“纪律仲裁庭吗?”他斯条慢理地笑,“就算裴妄枝想接收你,纪律仲裁庭的章程也不会接受一个有‘不良记录’的学生。”

江盏月道:“您似乎很在意我和纪律仲裁庭的关系,可当初,不是您将我借调去纪律仲裁庭?”

沈斯珩盯着江盏月,语气莫名,“不会有下一次。”

看着这明显失控的走向,江盏月内心的荒谬感更甚。

她微微吸口气,眼睑半垂,“学生会,或者纪律仲裁庭,我都不想加入。没有任何理由。”

沈斯珩缓步走近,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踏在地毯上,无声,却带着一种迫人压力。

窗外的天光本就微弱,此刻被他的身躯完全遮挡。

他的影子如同骤然活化的森冷藤蔓,瞬间向前蔓延、缠绕,严丝合缝地覆盖在江盏月面前的地板上,也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优雅的假面被寸寸剥落,他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学生会长。

傲慢、自我——江盏月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黑沉的眼睛,映照出眼前这个掌控者的姿态。

沈斯珩走到江盏月面前,两人的距离瞬间被压缩。

他甚至微微低下头,紧紧盯住她。

额前的刘海垂落下来,遮挡住她的眉眼,偶尔,能从间隙中窥见一点其中神色。

冷漠、平静,再也不是伪装出来的虚假顺从。

捉摸不透。

掌握不住。

不久前,在会议厅里,裴妄枝特意在散场后找到他,“看来学生会也不过如此,连个人都留不住。”

话语里是明里暗里的讽刺。

他沈斯珩自记事起,想要的东西,除非他主动腻烦,从没有过脱离掌控的先例。

一丝被压抑的亢奋悄然爬上沈斯珩的眼底。

他微微倾身,两人之间最后一点安全的距离彻底消失。

呼吸被迫交织在一起,他甚至能听到少女那冷淡得几乎没有起伏的呼吸声。

“当年,皇室的刺杀案之后,不过三天,所有涉案人员,无论主谋还是从犯,都被全部逮捕,未经公开审判,就地枪决。”

“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江盏月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沈斯珩语气轻柔,“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毕业之后,离开圣伽利学院,你那个早已落魄的家族有多大的能耐,能护得住你?”

他伸手,轻轻抬起了江盏月的下颌。

这姿态,恍然如他们在学院初次正式会面时的场景重现,但其中的意味却已天差地别。

他视线描摹着江盏月的每一寸皮肤,扫过她苍白的脸颊,最后定格在那干燥的唇瓣上。

沈斯珩的拇指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缓缓滑过那紧抿的唇线。

“江盏月,”他开口,声音低沉下去,带上丝丝粘稠,“你可以退出学生会。”

他拇指的力道微微加重,像是要揉开那顽固的防线,“我给你第二个选择。”

尖锐的警铃在江盏月心底疯狂拉响。

她能感觉到沈斯珩莫名亢奋的情绪,那双眼睛里混合着掌控欲和另一种更危险的东西。

沈斯珩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灼热的温度,“你来选。是当学生会成员,还是⋯⋯”

“当我的人。”

没有直白的言辞,但话语里,裹挟着另一种更赤裸、更具侵犯性的暗示。

这不再是当时在忏悔室里那种观赏物品般的兴趣,而是更具掠夺性的宣告。

江盏月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校服裙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是她错了。

她一直以来的想法,或许都是错的。

她总以为事情尚有斡旋的余地,总以为能找到全身而退的缝隙。

但在沈斯珩、裴妄枝这些人眼中,所有那些不痛不痒的规避、那些小心翼翼的周旋,都不过是驯服过程中增添趣味的小小插曲。

他们享受这种驯服的过程,欣赏猎物挣扎的姿态。

并以此为乐。

她闭了闭眼,深黑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没有任何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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