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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校庆(12)


雨痕自窗外玻璃蜿蜒而下,拖曳出长长的痕迹,最终洇成一片模糊的灰色。

室内,光线晦暗,空气凝滞。

卢修半捂着腹部,黑色碎发垂落,遮掩了他的视线。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部的钝痛,与之同时存在的,是他唇上残留的、另一道清冷气息。

江盏月站定在地上,径直向门外走去。

脚步声在这片被雨声包裹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

真可惜,如果不是卢修躲得快,或许埃德蒙皇室会在今天绝后。

门口的三人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画面钉在原地,一时无人出声。

江盏月神情如常,漠然与这几个僵立原地的人擦肩而过。

因那从书桌上落下的动作,她额前细碎的刘海乱了些许。

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翘起,露出了那双总是被遮掩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淡漠的眼,然而此刻,那眼尾处却染着一抹极其突兀的、秾丽的红。

平日里总是显得薄而缺乏血色的唇瓣,也反常地浸润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裴妄枝站在最后,等待江盏月已经离开,都还没有回过神。

他声音有些飘,带着迟疑,“江⋯盏月?”

为什么江盏月会在这里?

片刻之间,他的呼吸微微收紧,仿佛看见了绝不应该出现的悖论。

“我没有这么清闲,会把注意力投向不相干的人?”一片寂静之后,祁司野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甚至刻意模仿着某种冷调的腔调。

脖颈上的青筋已经根根暴起,他自己却仿佛毫无察觉。

只是咧着嘴笑,一字不差地重复着卢修曾在降级裁决观礼席上说过的话。

沈斯珩唇边那抹习惯性的笑意早已消失。

过了半晌,他的嘴角才缓缓重新上扬,然而,祖母绿色的眼眸中却无半分暖意,那笑容悬浮在脸上,无端有几分渗人。

就在这时,卢修缓缓直起了身。

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再无平日的冷漠,惊愕与怒意毫无遮掩地浮现。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鲜明直白的情绪。

祁司野舌尖抵上犬齿,这副样子,倒像是卢修才是被强迫的那一方。

可方才谁没看见他那副沉溺其中失神迷离的情态?

扣住对方腰间的那只手,用力仿佛要将人揉碎进骨血里。

真是⋯⋯无端让人火大。

***

江盏月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地涌出。  她俯身,黑发从肩头滑落,她毫不在意,含了一大口冷水。

清凉灌满口腔,压下了嘴里隐隐传来的麻痹感。

口腔里有她自己咬出来的细小伤口,并不深,此刻已感觉不到明显的痛楚,只剩下一片被冷水激得更明显的钝麻,提醒着不久前的混乱。

卢修的行为确实出乎她意料,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结果就是结果。

纠结于已发生的事,毫无意义。

况且,看卢修方才骤然惊怒清醒的眼神,大概是平时的那位卢修回来了。

她与他两个人格都打过交道,也摸清了一些规律,从未见过中途切换的情况。

或许这一次,卢修的另一个人格真的消失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

江盏月漠然吐出最后一口水,水丝沿着池壁旋转,迅速被卷走。

她来到圣伽利本就是一场意外,是高烧迫使她不得不在此寻求一个暂时的答案,并非她所愿。

而如今,高烧消退,最危及性命的事情已经得到解决,另一个压抑许久的念头便悄然浮现。

——虽然圣伽利明令禁止转学与退学,毕竟一旦踏入这里,学生便被视作了某种“财产”,无非是价值高低与是否耐用的区别。

但如果假期之后,不再回来了呢?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就被她毫不犹豫地掐灭。

入学前,她调查过圣伽利,的确有过这样的例子。

那个学生的家族在地方上也算颇有势力,却在假期结束后迟迟未归。

后来有模糊的消息传出,那学生准备携带家人彻底离开,甚至已经买好了通往邻国的飞机票。

可是,他们一家人最终并没有出现在那架航班上。

就像一滴水蒸腾在了烈日之下,那一家人杳无音信,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没有后续,没有调查结果,甚至没有多少人敢于公开讨论。

就连这点消息,还是经过无数遮掩与辗转,花费巨大代价才勉强打听从那个学生的远房亲戚那打听到的风声。

真实性已不可考,但其警示意味却不可忽视。

或许还有其他更多试图逃离的人,连这点微末的记录都不会留下,就被彻底抹去。

圣伽利学院,这里汇聚了联邦几乎所有的权贵世家,盘根错节,势力深入每一个角落,说是手眼通天都不为过。

它的规则,背后是整个联邦统治机器的意志。

留在这里直至毕业所要付出的代价,与逃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妈妈的身体⋯⋯也经不起这种风波。

她不想冒任何的风险。

冷水再次扑上脸颊,镜子里的少女面色苍白,眼神沉寂。

***

圣伽利的校庆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来到了第三日。

窗外的雨依旧绵绵不绝,潮湿的水汽弥漫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原定于今日举行的皇室交流会被临时取消。

圣伽利内部的论坛娱乐版块被暂时关闭,整个PALL系统界面变为一片肃穆的灰色。

滚动播放的新闻里,校长和四位S级生相继露面,语言皆表达着惋惜与遗憾。

新闻稿上用词谨慎而哀戚,将公爵的死精心包装成一位鞠躬尽瘁的皇室成员因长期操劳而不幸殉职的悲剧,极力渲染着哀悼与缅怀的氛围。

而另一位死者,则彻底无声无息。

江盏月还特意找消息灵通的姚安安要到了皇室此次来访圣伽利的全部随行人员名单——那位皇室侍女叫乔梅。

但如今,无人提及,无人追问。

皇后一直没有出面,报道者只用“悲恸过度,无法见客”寥寥几字一笔带过。

悲恸过度?

江盏月瞥了一眼手中的邀请函。

纸张的纹理特殊,边缘烫着低调的金色暗纹,其上还残留着淡雅的香气。

与那位皇后周身萦绕的温婉气息如出一辙。

就在不久前,有一名皇室侍女前来邀请,传达了皇后殿下希望在离校之前单独见她一面的意愿。

那名侍女并未过多坚持,只是执意将这份函件留了下来,微微躬身行礼后便安静离开。

先前种种画面掠过脑海——若她的父母真的出了事情,这位皇后后来收养了她,或许她们真能培养出深厚情谊。

可是⋯

她拖出床底的箱子,最上面是卢修之前送的木盒。

盒盖并未完全合拢,微微隙开一道缝,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狗挂件。

箱子里放置的,都是各种不便直接丢弃、又怕随意处理会被有心人捡到从而引来麻烦的东西。

那份散发着幽香的邀请函被轻轻置于其上。

高烧、她看见并短暂经历过的画面,以及卢修的梦境,或许真的预示着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循环。

那些曾短暂涌入她脑海的、属于另一个“江盏月”的悲欢离合,也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真实。

但此刻,她的母亲安然清醒,父亲也未曾为皇帝陛下挡下子弹而身亡。

现在的她,与南昭明不应再有任何交集。

伴随“咔哒”一声轻响,箱盖合拢,锁扣复位。

箱子被重新推回床底。

江盏月微微垂眸,神情冷淡如窗外未停的雨。

***

“她收下那份邀请函了吗?”南昭明抬起眼,目光落在刚刚返回的心腹侍女梵妮身上。

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深思的希冀。

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温柔的痕迹,此刻因那点亮光而微微弯起,显得格外柔和。

梵妮看着皇后罕见地流露出近乎雀跃的神情,谨慎地回答:“回皇后殿下,她收下了。”

那个少女虽表情淡漠,但确实收下了。

她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小心探问:“您似乎格外喜欢那个孩子?”

南昭明闻言,轻轻摩挲着手指,像是也有些困惑,沉吟了片刻才微微笑道:“只是觉得,与她莫名投缘。”

可看那孩子的模样,大抵是不会来的,梵妮默默将这句实在的判断咽了回去。

作为皇后的贴身侍女,她近来却越发看不懂自己的主人。

当卢修殿下提出在校庆期间解决奥古斯特公爵时,梵妮已经感到极度诧异。

奥古斯特公爵虽然私德糜烂,蠢笨狂妄,但他身后所代表的格伦维尔和哈灵顿两大家族,确实是皇室目前相当有力的支持者。

除掉他,对皇室而言,短期内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甚至会引发不小的政治地震。

而更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后殿下在听闻这个堪称疯狂的计划后,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和劝阻,几乎是立刻就应允了。

“殿下,您回宫之后,格伦维尔和哈灵顿两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梵妮低声提醒道。

南昭明神情温婉,缓声道,“那不是更好?”

梵妮心中一凛,立刻垂下头,不敢再多窥探,恭敬应道:“是。”

皇后的心思,早已不是她能够随意揣测的了。

况且,背叛者与知情不报者的下场历历在目——乔梅,她曾经还算说得上话的同伴,便是最好的、血淋淋的例子。

奥古斯特公爵私生活糜烂,来者不拒,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之前皇后殿下或许是对身边人管教有所松懈,而梵妮也确实没及时发现乔梅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居然与公爵私通,还怀上了孩子。

皇后殿下最初得知时,并非没有给过机会。

甚至私下找乔梅谈过,暗示她只需放弃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可乔梅却被虚荣和妄念冲昏了头脑,竟天真地以为能凭借这个未成形的孩子翻身,甚至威胁要将事情闹大,以期能逼迫公爵给她一个名分。

没办法了。

既然给了生路不要,那就只能走上死路。

于是很快,乔梅就被医院确诊患上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发展迅猛的绝症。

念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连检查报告,都是梵妮亲自去把关确认过的,确保万无一失。

之后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只需要巧妙地激发乔梅因绝症和对公爵薄情的怨恨,再无意间让她接触到来源隐秘的毒药渠道就可以了。

乔梅自己会完成剩下的一切。

一阵轻微的嘈杂声,打断了梵妮越来越冷的思绪。

她快步出去查看,片刻后返回,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皇后殿下,是那个名叫白羽芊的学生,她不顾守卫劝阻,想恳请您重新考虑举办皇室交流会的事宜。她说⋯⋯这关乎很多学生的期待。”

南昭明轻轻抿了口茶:“那孩子啊。”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第一次见白羽芊时,她便察觉出白羽芊的异样,一种与这个残酷世界格格不入的天真、无知和傲慢。

就和很多很多年前,初来这个陌生世界时的她,一模一样。

将眼前的一切都误认为是某种虚拟的、可以随意操控的游戏场,自认是超脱其上的玩家,高人一等。

带着预知般的优越感,却往往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身边所处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聪明、狡诈又残忍的人类。

他们会思考,会算计,会背叛,更会⋯⋯吞噬掉那些不识时务的“天真”。

“不必理会。”南昭明的声音温和依旧。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会对陌生人生出无谓同情心的年轻女孩了。

漫长的岁月早已将她打磨得冷硬。

她也没有多余的闲心,更没有那份义务,去对一个自以为是的“同类”施以援手。

即使那个人,从某种荒诞的角度来看,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她的“同类”。

夜色已深,浓稠得化不开。

雨水不知疲倦地持续着,将整个世界浸泡在一片湿冷的朦胧之中。

学院的后山处,大片树林在疾风骤雨中无声地战栗,它们低垂着,承受着天空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倾泻。

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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