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你打下来,我们之间就完了
陈洁猛地回头,只见李大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红着眼睛堵在门口,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李大柱,你发什么疯?”陈洁皱眉,下意识地站起身,将自己刚整理好的布条护在身后。
“我发疯?”李大柱嗤笑一声,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哐当”一声关上,插上了门栓。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危险。
“我倒要问问你,陈洁!你这个不要脸的婆娘,背着我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他嘶吼着,唾沫星子横飞,“说!你那篇文章,那二十块钱,是不是你跟那个姓陆的野男人睡出来的?!”
她浑身一颤,抬起头,迎上李大柱那双被酒精和嫉妒烧得通红的眼睛。
这一刻,她没有哭,也没有辩解,甚至连一丝慌乱都没有。
她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像一场大雪过后,冰封的湖面,冷得彻骨。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她才一字一句地开口。
“李大柱,你看着我的眼睛,”她说,“你信外人那些烂舌根的话,还是信我这个给你生过孩子、跟你过了这么多年的媳妇?”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反而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李大柱此刻所有的丑陋、懦弱和不堪。
他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慌,却旋即被更大的怒火所取代。
他最恨的就是她这副样子!自从来了这个破地方干活,人就开始变得清高,冷静,好像他才是那个在泥里打滚的浑人!
“我信?”他涨红着脸,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声音更大了,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心虚,“无风不起浪!要是你俩没鬼,村里人怎么不说别人,偏偏说你?!”
说着,他猛地扬起了蒲扇般的大手,朝着陈洁的脸狠狠地挥了过去!
风声呼啸而来。
陈洁没有躲。
她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隐忍,没有了夫妻间的情分,只剩下破碎后的决绝。
“你打下来,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扬起的手,在距离她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李大柱的手臂僵在半空,微微颤抖。
他被她眼里的那种死寂震慑住了。
他见过她哭,见过她闹,见过她默默忍受,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巴掌如果真的落下去,他将永远失去这个女人。
她会主动将他从她的生命里,连根拔起。
“你……你……”他你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敢落下那只手。
一股无力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恨恨地收回手,像是要找个地方发泄,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好!好!陈洁,你现在有本事了!翅膀硬了!”他咬牙切齿地扔下这句话,猛地拉开门栓,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门,又一次被重重地关上。
她缓缓地蹲下身,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浸湿了粗布裤子。
她不是为李大柱的污蔑而哭,也不是为那悬在半空的一巴掌而怕。
她是在哭自己。
哭那个曾经满怀希望嫁进李家的少女,哭那段被磋磨殆尽的婚姻,哭那一点点残存的、被她自己死死守护着的情分,在今夜,终于被彻底碾碎,灰飞烟灭。
屋外,不远处的槐树投下浓重的阴影。
一道挺拔的身影在阴影中静静伫立,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陆振川的拳头,在裤缝边攥得咯咯作响。
今晚,妹妹陆芳芳闹着嘴馋,非要吃小卖部新到的水果糖。
他无奈,只得跑一趟。
就在村头小卖部,他看到了已经喝得醉醺醺、还要再买一瓶酒的李大柱,那人眼里的凶光让他心里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远远地跟了上来。
果然,他听到了仓库里那一声声癫狂的质问,听到了那句诛心的“是不是跟野男人睡出来的”,也听到了陈洁那句冰冷而决绝的“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那一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进去。
可他不能。
他知道,他现在只要一露面,就会立刻坐实那些肮脏的谣言,把陈洁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能做的,只有站在这里,用这种方式,守护着那一盏昏黄的灯火,确保那个发疯的男人不会再回来。
他的出现,是谣言的起因。他的不出现,才是此刻对她最好的保护。
他就那么站着,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仓库里那豆大的灯光终于熄灭,世界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那一夜之后,天就跟憋着一口大气似的,再没透过风。
一连几日,天气都异常闷热,连一丝风都没有,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叫得人心烦意乱。
村里的老人都摇着蒲扇,望着天边堆积的、像是脏棉絮一样的乌云,笃定地说:“要下大暴雨了,怕是小不了。”
果然,公社很快就接到了县里的通知,要求各生产单位做好防汛准备,加固仓库,将重要的物资,尤其是怕水的布料和设备,立刻转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去。
公社上下都动了起来,响应县里的防汛号召。赵干事领着几个壮劳力,把裁缝铺仓库里的布料、缝纫机,一趟趟地往公社大院后头那片高地上的废弃仓库搬。
那仓库空置了许久,虽然地势高些,但年久失修,透着一股子陈腐的霉味,远不如公社自己建的那个大仓库来得干爽利索。
可眼下这光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能有个高处放东西就不错了。
陈洁跟着忙前忙后,细心地将那些拼布用的碎布料按颜色和材质分门别类,用油布一层层裹好,生怕受潮。
不远处的树荫下,李大柱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陈洁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和赵干事有说有笑地交待着什么,看着那些社员对她客气又敬佩的眼神。
每多看一眼,他心里的那坛子醋就多翻腾一分,又酸又涩,最后都化成了怨毒的恨意。
那天晚上从仓库摔门而出后,他一连几天都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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