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缘法
老吕没开玩笑。
他是真打算动手的。
毕竟，像他这种混迹江湖的刀客，平时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吃肉喝酒的钱从哪来？
还不是抓些江洋大盗，送给官府领赏，补贴补贴家用。
所以一看刘桃自己送上门，把底细抖搂得干干净净，老吕当场就兴奋了，瞬间开启了猎杀本能。
要不是有江生及时制止。
这含着浑厚内力的一刀，说不定真就砍在刘桃的脖颈上了。
“吕兄，坐下。”
眼见江生发话，吕文德这才重新坐下，不情不愿的回刀入鞘。
在这个过程中，他时不时打量刘桃，似乎在思考，把这个小反贼送到官府能换多少钱？
但刘桃摸着脖子，完全不清楚，自己刚才其实是死里逃生。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还有点儿脏兮兮的大汉，居然被自己崇敬的仙人，称为“吕兄”！
上上下下打量吕文德。
刘桃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中渐渐出现不忿。
过了一会儿，他终是忍不住，冲吕文德低声开口：
“敢问阁下……亦是神仙中人？”
“嗨，我是个屁的神仙！”吕文德抠抠牙缝，大大咧咧的回答，“小郎君对我有恩，我做他的随从，就这么简单！”
“吕兄，我说过了，你我平辈论交，再不可提什么随从。”
江生听到这里，平静的插嘴。
然而，刘桃坐在两人对面，根本没听江生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定定注视着吕文德，忽然舔了舔嘴唇，开口说话，语气坚决：
“既然如此，大个子，你我打一场如何？”
“谁赢了，就证明谁更适合做仙人的随从！”
“哼……”
举杯喝了口茶，吕文德懒洋洋的笑了一声。
他看不起这毛头小子，当然也不会受了对方的激将法。
但当刘桃说出下一句话，吕文德顿时暴跳如雷：
“我看你这身板，恐怕也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拿虎狼之药催出来的，头皮发尖，中看不中用！”
此话一出，吕文德只感觉有股血蹿上脑门，让他两只眼球都发红了。
他砰的把茶杯砸到桌上，随后起身，径直走到屋外，回头冲刘桃勾了勾手指：
“狗娘养的小猢狲，来，你出来！怕死的不是好汉！”
这一下，可正合了刘桃的意。
只见他一拍桌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低头匆匆拾起了自己的佩刀。
“那就说定了！我也不愿伤你的性命，咱们点到为止！”
走到吕文德身前，刘桃呛啷一声，把佩刀给拔了出来。
只见那刀寒光闪烁，锋利异常，吞口处还雕刻着一只睚眦兽头，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凡。
反观吕文德，只有一把灰扑扑的单刀。
刀刃上还有几个缺口，应该是之前在山寨里砍出来的。
看到对方的武器，刘桃更是大喜，只觉胜券在握。
他将佩刀竖了起来，摆了一个【举火朝天】的架势，与此同时，口中还不忘大声呼喝：
“我数到三，咱们就一起动手。放心吧，我只学了两个月功夫，不算是欺负你……”
他话音未落。
吕文德出刀了。
雪亮的寒芒在空气中乍现，竟让那柄老旧的单刀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彩。刀光一闪，快到不可思议，又端凝到非同寻常。
从无这样霸烈的刀术。
也从无这样诗意的杀机。
刘桃只觉眼前一花，随后手中的单刀就控制不住，直直朝天上飞去。连同他额头上那抹刘海，也被瞬间斩为两截。
收刀入鞘，吕文德吐出了一口浊气。
自从服下小郎君赐下来的丹药，他还从未全力出手，所以吕文德一直把握不准自己的真实水平。
这一刻，他终于能确定了。
若是拼死搏杀。
他现在至少是天下前十的高手！
江生坐在屋子里头，旁观了整场对决，也觉得吕文德的刀术赏心悦目。
他刚想站起来，去劝这两人进屋。
却见刘桃先是呆滞半晌，随后扑通一声，居然给吕文德跪下了，还抱住了后者的大腿。
“吕兄，不，吕师父！”
只见刘桃似乎打定主意，铁了心赖上吕文德，抱住那条大腿就不撒手：
“您刀术冠绝当世，足以称之为刀王！吕师父，求您教我武功吧！”
目睹这一幕，江生终于沉默了。
……这小子，忒不要脸！
……
半刻钟后，刘桃进了屋，然后是吕文德。
但江生发现，面对刘桃的纠缠，吕文德脸上并没有嫌弃，反而是若有所思。
江生见状，将疑惑的目光投了过去。
而吕文德知他心意，沉声开口：
“小郎君……或许这小子，还真有点儿练武的天赋！”
吕文德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刚才那一刀，他是奔着斩断对方兵器去的。但是最后一刻，刘桃居然知道把手松开，调整力气的方向，让佩刀飞向天空。
这小子确实武艺低微，内力稀薄，江湖上随便一个山贼都杀得了他。
但这份随机应变的直觉，可不是谁都能培养出来的。
更何况，刘桃刚才亲口说，自己才练了两个月的武。
那这就更难得了。
吕文德认为，如果自己是在孤身行走江湖，他恐怕真会收刘桃为弟子。
听了吕文德的话，江生沉吟着点了点头。
而刘桃则脸色一喜，赶忙给二人端茶送水——估计在这位大少爷看来，这就算讨好别人了。
将两人的茶杯倒满，刘桃怯怯看了吕文德一眼，刚想开口。
却见江生忽然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整理了一下衣襟，江生面朝吕文德坐好，语气算不上郑重，但也并非轻佻：
“吕兄，你我结交一场。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那就去做，用不着顾虑我。”
听着江生的话，吕文德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刘桃。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已是陷入了沉思。
光看这个态度，江生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所以他温和笑着，拍了拍吕文德的肩膀：
“书信既然送到，我明早便要离开。可是这一次，大概是不方便带上你的。”
“吕兄，来日你若是遇上了难处，便去泉山以北的涂县吧。”
话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吕文德看向江生，良久以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这个大汉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江生弯下腰，便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郑重的抱拳行礼：
“既然如此。”
“小郎君，咱们暂时别过，江湖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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