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红袖

无论江生还是雪浪，都没有注意到王灿的存在。

他们向城内走了几步，没过多久，周围已是人声鼎沸。

看来，不管在应天府外，百姓过得有多艰苦。至少在这平陵郡王治下，大家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雪浪在普华寺出家之前，自小便是在这应天府中长大。

此刻，他便带着江生，两人走走停停，指点着这应天府中的风貌。

“先生且看那边。”

雪浪抬手一指，指向不远处一条灯火通明的街巷。

只见其中人来人往，有膀大腰圆的壮汉，有脸上涂着油彩的艺人。还有许多小商小贩，都站在自己的摊位前卖力吆喝。

“那是宝康坊。”

雪浪向江生介绍，掰着手指头：

“相扑，杂耍，百戏，说书，文剧，雕刻……兼茶楼酒肆，彩画书局，水果点心，糖水铺子。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先生若是想瞧瞧这应天繁华，去宝康坊准没错了！”

这浪荡僧人，显然常年混迹于市井，对宝康坊中的诸多事物如数家珍。

此刻听他说完，不但江生朝那边望去，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就连一路上都在打瞌睡的小狐狸，也不由探出脑袋，眨着清透的眼睛。

“我想吃糖水。”

不顾周围全是行人，小狐狸仰起头，对江生楚楚可怜的说。

但江生可不吃它这套。

他只是对桃子说了一句“且先忍忍”，便伸出手，轻轻将小狐狸的脑袋瓜给摁了下去。

雪浪见状，双掌合十，微微一笑。

随后，他带着江生和桃子继续向前走去。

“……那边是孙记烤鸭，皮脆肉嫩，当为应天府一绝。”

“我想吃鸭子！”

“那边是吴老六的糕饼店，家传的雪花酥，豆沙糕。就是那平陵郡王，也时不时会从他家订上一盒。”

“桃子想吃雪花酥！”

“还有那……”

“那个我也想吃！”

雪浪说了一路。

桃子也馋了一路。

不过自始至终，江生都没心软，给小狐狸买几块尝尝。

他可是心知肚明，桃子中午吃的很饱，此时不过是眼宽肚子窄。

真要任由这小家伙胡来，说不准会撑破肚皮！

穿过这条全是美食的街巷，将食物的香气甩在身后。

桃子终于安分了下来，乖乖缩在江生的怀里。

江生伸手入怀，力道轻柔，抚摸着桃子的脑袋。

同时他也注意到，不知不觉间，雪浪已经走得有些远了。

稍稍加快脚步，江生带着桃子，想要追上对方。

但下一刻。

斜刺里，忽然跳出来一个八字胡的老翁。

那老翁身披锦袍，用料不俗，看着有些身份。

但当他张开双臂，拦在江生面前时，一点也看不出老人家的风度。

只见那老翁笑眯眯的，满脸的市侩和奸诈：

“小郎君留步，留步！我这儿有好东西可瞧！”

不过是个推销生意的商贾。

像这种人，整座应天府里多了去了。

所以江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老翁礼貌笑笑。

然后，他就绕开对方，向雪浪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老翁见江生气度不凡，生怕得罪了什么达官显贵，因此也没敢多拦。

只见他搓着手，站到一旁，一脸尴尬的样子：

“真有好东西……哎呀，小郎君，你过来看上两眼，必定不让你后悔！”

老翁嘴里喋喋不休。

与此同时，江生和对方错身而过。

但就在这一刹那。

从江生怀里，忽然冒出了一道轻轻细细的嗓音：

“什么好东西啊？”

却是桃子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好奇，出声问了一句。

这小家伙，回去得多教教它江湖险恶了……

江生一听坏了，赶紧迈开步子，想要溜之大吉。

但老翁已经听到了这句话。

这家伙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仿佛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哎呀呀，原来如此，是老翁疏忽了，居然在街上问郎君这种问题！”

“快请进，快请进，咱们入内详谈！姑娘们——”

看样子，老翁并没有分辨出来，刚才他听见的那道声音，和江生的嗓音截然不同。

只见他说到最后，猛的抬高调门。

霎时间，街道左侧的商铺大门一开，里面莺莺燕燕，却是好几个姑娘涌了出来。

要说漂亮，她们肯定是漂亮的。

个个都是妙龄少女，而且巧笑嫣然，极会打扮。

但她们脸上化着浓妆，身上穿着色彩斑斓的衣物，无论怎么看，都有一股俗艳的风尘气。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江生如何还不知，老翁口中的“好东西”究竟是指什么。

这大街上全是行人，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一飞冲天，引发恐慌。

所以，在这群姑娘的簇拥下，江生只能象征性的挣扎几下，然后就被她们欢笑着拥进店里。

只听啪的一声。

商铺大门骤然关上。

而在前方不远处。

雪浪一回头，愕然发现，身后的江生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

看着这样的景象，俊俏的僧人不由双掌合十。

他深深感慨了一句：

“神龙见首不见尾……先生，果然有神仙手段！”

……

“郎君，且满饮了这半盏残酒——”

“小郎君，你怎么不笑，是天生不爱笑吗？”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俊俏的男人，来，今晚来姐姐房里，我便是不要钱，也一定得跟你好……”

“小郎君，这是您瓜果点心，以及诸般茶水的单子，就放在这里了！”

没想到古代就有账单了。

江生坐在桌旁，身边环绕着好几个娇俏的姑娘。

他拿起那张单据，看了眼金额，然后就哭笑不得起来。

整整四十两银子！

他确实不缺这点钱，但是江生现在，已经差不多搞懂了银两的购买力。

这么说吧……

桌上这些不值钱的破东西，花了他差不多十万人民币。

然而江生环视一周，却没有立刻拂袖而去。

因为他能感觉得出来。围在身边的这群少女，眼神里除了妩媚，还有藏得极深的恐惧。

青楼歌女，瓦舍舞姬，身契都被牢牢攥在主家手中，没有人身自由。

若是江生进了店里，她们却没能留住。

那想必今晚，等待这群小姑娘的，就是一顿毒打了。

想到这里，江生摇摇头。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锭足重的猪腰蜂窝银，轻轻巧巧的抛在桌上，像极了那些一掷千金的豪客。

姑娘们一看，霎时间满眼冒光。

当即就有人站起身，腰肢袅娜，给江生倒酒。

还有胆大些的，直接凑了过去，想要坐进江生的怀里。

但江生只是扫了一眼，便用眼神止住了这些姑娘的动作。

在女孩子们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的眼神中。

江生抬起手，指了指楼宇深处的几间屋子。

“谁能告诉我，那些房间是做什么的？”江生语气平静，“若是说得好，赏你们二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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