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腊八仙
将时间稍稍往回调。
出了饭店的门，江生径直向那小乞丐走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乞丐已经把粥喝光了。
此时，他正缩在毯子里，仔细用舌头舔着碗底。
一看江生正朝自己这边过来，小乞丐连忙从地上爬起，双手高举过顶，将那只碗递给江生。
不过江生没有接。
而是伸出一只手，按在小乞丐的肩膀上。
“我想见见你的朋友……我是说，像你这样的小乞丐。”
江生随意开口。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在说到“小乞丐”三个字时，既没有厌恶，也没有同情。
但听了他的话，小乞丐却眨眨眼，随后猛然激动起来。
这娃娃并不笨，恰恰相反，脑子相当聪明。
只是听江生说到这儿，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高兴的脸色涨红。
“是！小郎君……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们！”
见小乞丐这么积极，江生笑笑，在他的背上轻轻一拍。
仿佛得到了什么指示。
小乞丐立刻迈开脚步，向前方跑去。
他吃过了甜粥，现在浑身有劲儿，没过多久，就行色匆匆，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另一边，江生步履从容。他慢慢跟着，丝毫不担心自己跟丢。
稍微抬了抬眼。
江生能看到，在墙垣和瓦片之间，有一抹棕红色的影子一闪即逝。
那是桃子在做饭后运动，顺便给他指引正确的路线。
其时，整座应天府城已经开始宵禁。
白天的热闹和欢欣尽数褪去，转而变成了沉闷与肃杀。
巡夜的兵丁们举着火把，互相对着口号，在城中来回巡视。
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一道穿着素净袍子的身影，在他们身侧悄悄经过。
就连火把都无法在那道身影上照出光芒。
仿佛那是不存在于人间的鬼魅。
只是偶尔，会有巡夜兵丁忽然转头，鼻子抽了抽，有些疑惑的打个喷嚏。
他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极淡雅的清香。
……
大概小半个时辰过去。
小乞丐终于停下脚步。
他一转头，正好看见了江生不紧不慢的身影。
恭敬地向江生低了低头，小乞丐将两根手指放在嘴里，随后使劲一吹。
嘟——
在夜色下，口哨声传出老远。
不一会儿，那些摇摇欲坠的破屋中，就传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随后人影闪过。
没用多长时间，一群娃娃头就聚集到了小乞丐面前。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则是个刚出生的女娃，被大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这群娃娃仰着头，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们看向江生的目光里，有好奇，但更多的是警惕和戒备。
但这种戒备。
在江生把甜粥拿出来的那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哇，是腊八粥！”
“从未见过这么多料……”
“好甜，是甜的呢。”
“哥哥你先吃……”
在小乞丐的组织下，这帮孩子没有一拥而上，而是相对有秩序的排起队，每人领了一大碗粥。
排到最后，腊八粥不够了。
于是江生就拿出了苹果，奶酪，还有三明治。
这些东西，都是他早就存放在背包里的。
孩子们不认识三明治，不代表他们觉得这不好吃。
很快，在这边吹着冷风的空地上，就响起了唏哩呼噜的喝粥声音，还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瞧着这群狼吞虎咽的娃娃。
江生站在一旁，却也没有闲着。
他走到不远处，朝那些破屋棚里面望了一眼，然后立刻意识到，这些四面漏风的屋棚，就是娃娃们的家。
于是，他沉吟片刻。
然后手指弯曲，在地上轻轻敲了敲。
哒哒！
声音响起的刹那。
一个正正方方，边缘平整，大概有三尺深的空洞，就这样出现在了娃娃们的眼前。
不知不觉间。
哪怕是最贪吃的孩子，也不由自主停下了嘴。
他们眼神直愣愣的，注视着不停忙活的江生。
只见那个漂亮的贵人，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就挖好了地基，建起四面坚实的墙壁，然后……
对这些孩子来说，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座隐蔽的，足够遮风挡雨的小房子，就在他们面前成型了。
这里是城北，应天府的藏污纳垢之地。到处都是泥泞，屋棚，还有几个焚烧尸体的火场。
但这座小房子在诞生的瞬间，就与周围的环境完美融为一体。
除了这群娃娃，可能没人会知道，房子里头别有洞天。
“哇哇……哇！”
过了好久。
才有孩子发出第一声惊叫。
随后，所有孩子都尖叫着跳了起来。
如果说，那西洋之地有所谓的圣诞老人。
那想必今晚，江生所扮演的角色，就是独属于中原的【腊八节老人】了。
在一片快活的声音中。
江生在人群中找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小乞丐。
和他的朋友们一样，这孩子也处于巨大的兴奋中，表情看上去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不过，一看到江生正在接近自己。
他还是迅速调整好状态，低下头，等待吩咐。
“不用紧张，帮我办最后一件事就好，很简单。”
就像之前那样，江生再次把手搁在小乞丐的肩膀上。
看着这孩子的脸。
江生嘴角边，逐渐浮起了一丝温和的微笑：
“再过两天，腊月十一，我要再请你们吃顿饭。”
“所以那天，你尽管叫人来，让他们晚上在淮河边等着。”
“记住了，腊月十一。”
这个时候，雪已经下起来了。
江生说完这番话，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就冲小乞丐点点头，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小乞丐不知道，为什么仙人请客吃顿饭，需要大家专门等在淮河边上。
但这并不妨碍他握紧拳头，在心里低声重复着那句话：
记住了，腊月十一，淮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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