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讲法
一个常识，人是不能飞的。
但此刻，那道踏月而来的身影，分明是举着一把竹伞，悬浮在了空中。
祂降落的速度很慢。
就仿佛秋叶轻轻飘落。
但也正因如此，坐在地上的刀马风猴两兄弟，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只能说——
烨然若神人。
兄弟俩没读过多少书，因此绞尽脑汁后，只能想出这样俗气的比喻。
他们大张着嘴，注视着那个存在，直到对方降落在群妖面前。
在那位仙人收起竹伞，盘坐于地的同一刻。
兄弟俩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是密探，不是杀手，不是谣言，更不是官场上的权力争斗。
这所谓的【仙人】。
还真就是字面意思啊！
一时间，哪怕知道，自己两人现在坐在角落里，相当不显眼。
刀马风猴两兄弟，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手指抖如筛糠。
据说，神灵有天眼通。
可以只凭眼睛，看穿一个人的过去未来。
这样想的话。
自己兄弟俩，今晚上山的目的，在那位神仙眼中，岂不是显露无遗了？
想到这里，这两名大内高手，是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人只能待在原地，如坐针毡。
而紧接着。
他们听见，有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从妖群前方，远远地传了过来。
“诸位今夜能来，心中自是存了一份向善之心。”
“既然如此，我就先为大家讲一讲，这做妖的道理……”
在月光的照耀下。
仙人侃侃而谈。
群妖围拢在祂身边，如痴如醉，心神激荡。
而那刀马风猴，虽然心中怕到极点，也不由得竖起耳朵，想看看这位仙人，究竟会讲出怎样的微言大义。
因此。
在这个时候。
场上只有江生自己，心中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他现在做的事，真的很像一个幼儿园老师啊。
眼下这些动物，确实变聪明了一些。
但就像刚开启灵智时的桃子一样。
它们头脑简单，做事全凭本能，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
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群小妖怪，根本不了解【人】。
举个最浅显的例子。
直到今晚为止，还有不少小妖怪，觉得这【人】，其实是一种皮肤坚硬，爪子很长而且很锋利的动物。
——对的，它们根本就没有【盔甲】和【武器】的概念。
除此之外，它们不清楚，何谓【村庄】与【城池】。
也不知道，人类是一种很会撒谎的生物，所以和陌生人交谈，不要说啥信啥……
在普通人眼里。
这都是世上的常识，哪怕三四岁小孩儿也应当知道。
但在妖怪们看来，这些信息，全都闻所未闻，奇异非常，值得用心牢记。
于是，它们屏息凝神，仔细听清楚江生讲述的每一个字。
而与此同时。
这一刻，所有妖怪的心中，都油然生出一股感动。
仙人祂……
能这样耐心，给我们讲述道理，是真在乎我们这些妖怪的生死的！
月光下，时间慢慢流逝。
大约半个时辰后。
江生终于停下来，举杯喝了些水。
他这个【讲座】，讲到这里，基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在让动物们离开之前。
江生还有一样东西，准备赠送给它们。
在妖怪们的注视下。
仙人向前伸手，在地上轻轻一划。
下一秒，上百枚赤红色的丹药，便出现在了众妖眼前。
丹丸现身的一瞬间。
妖怪们便躁动起来。
因为只是嗅着那丹香，它们便隐隐觉得，身体里出现了一股燥热感。
“此丹药，壮筋骨，增气力。诸位临走前，可来此处取走三枚。”
毕竟是第一批妖怪。
江生多少还是得让它们强壮一些。
不然在恐怖直立猿的围剿下，就算是黑熊，估计也是不堪一击的。
群妖见状，纷纷称谢，喜不自胜。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而那些欣喜的妖魔们，似乎没有一个注意到。
一直隐藏在妖群中的刀马风猴两兄弟，此刻终于抓住机会，一溜烟离开了山顶。
两兄弟先是若无其事，向外慢慢走出了十来步，随后，便全力运转轻功，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人在恐惧中，能发挥比平时更强的实力。
不到半刻钟，兄弟俩就跑到了山脚下。
而直到现在，他们耳中，才终于听不到那些妖魔的嘶吼与笑声了。
“哥，咱们……”
“我知道，此处不可久留，回京再谈。”
简短交流了几句。
兄弟俩把声音压的很低，而且全都面如土色。
刚才遭遇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两人想象。
恐怕在很多年后，他俩想起今天的事情，依然会后怕不已。
然而。
在度过最初的惊魂未定后。
刀马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一会儿，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风猴听到这话，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兄长，眼神茫然。
随后，他听见刀马继续说了下去。
“太尉大人，还有当今圣上……近些年来，全都在追索着长生秘方。”
刀马语速很慢，眼中却闪过精光：
“你说，若是将仙人的踪迹上报。那太尉大人，究竟会怎样赏赐我们呢？”
讲到这里，风猴也听明白了，脸上慢慢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这哥俩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只是喜气洋洋，准备先回涂县，再快马赶赴京城。
然而……
刀马话音还未落下。
从兄弟两人身侧的密林里，忽然传出了沙沙的声音。
下一刻，但见一条青黑色的巨蟒，从草丛中蜿蜒而出。
又有黑熊人立而起，沉默的立在林间，双眼闪着碧绿的幽光。
只是短短片刻功夫。
不久前还待在山顶的妖怪们，竟然已是来到山脚，将兄弟俩团团围住。
目睹这样的场景。
刀马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他环视一周，确定自己绝无逃生可能，然后就很光棍的解下腰刀，将其扔到地上。
面对表情不善的群魔。
刀马高举双手：
“饶命——”
可惜他这两个字刚出口。
妖怪们就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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