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之盟
“此人……是指名道姓要见老夫？”
丞相府内。
听完陈余恨的汇报，刘言和捋着自己灰白色的胡子，一时间陷入沉思。
而在他对面，急匆匆赶回来的陈余恨翻了翻白眼。
他没敢告诉老丞相，这所谓的【先生】，其实根本就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从头到尾，和他有过交谈的，只有那名武艺惊人的大光头。
想到对方在言谈间，对那位【先生】流露出的崇拜。
陈余恨判断。
今日那妖僧，要么是这位【先生】的弟子，要么……地位还得更低一点，只是追随那人的门客。
他在脑海中胡思乱想，将这些事情统统藏在心底，没有告诉刘言和一丝一毫。
而那老丞相，却在长久的考虑过后，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这位……【先生】，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陈余恨知道，这老头是想摸清楚对方的性格，以便在谈话中占得先机。
然而……
他是真没见过这位【先生】啊！
因此思考片刻。
陈余恨只能硬着头皮：
“那，那是个老人，看上去有七八十岁年纪，头发都快掉光了……”
得亏他武艺高强，才能边想边说，没有结结巴巴，引人怀疑：
“而且他个子很矮，喜欢穿金戴银，应该是个奢侈的人……”
越说越离谱，连陈余恨自己都快没眼看了。
坐在他面前的刘言和，却认真的听着，而且逐字逐句，认真分析。
“嗯……听上去，很像是当初战国时期，稷下学宫的余孽啊……”
发出一声感慨，刘言和若有所思。
他已经在心中描摹出了对方的基本画像。
黑衣，年老，生活奢侈……这般想着，一个形销骨立的老爷子便渐渐出现在他眼前，从鼻孔中喷出阵阵阴气。
“是，是。好了，小女子……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江湖路远，咱们有缘再见。”
感觉刘言和应该不会再问更多问题。
陈余恨利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他确实不敢再待了。
——竟敢当面欺骗当朝左相。就连陈余恨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他真是胆大包天。
眼看陈余恨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左相刘言和舒出一口气，随后眼神一利，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从椅子上站起，大踏步走向屋外，腰杆挺直，声威赫赫，半点也不像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来人——”
刘言和大喝：
“备马！去甜水子胡同！”
……
时近黄昏。
随着车轮的辘辘声越来越弱。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甜水子胡同的外面缓缓停下。
有人先下了车，手按刀柄，谨慎的四下张望。
等他们确认没问题后。
才有仆从小心翼翼，将车里真正的贵人接了出来。
刘言和就这样拄着拐杖，在十几名护卫的保护下，慢慢迈进了胡同里。
区区十几名护卫。
看上去和他的身份并不相称。
但事实上，此时能站在这里的人，全是武艺高强，且在江湖上有名有姓。
毕竟，在不久之前，刘言和还打算刺杀对方。
他不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就进入对方的地盘。
然而，他们刚走出数十步。
队伍里的人，却全在同一时刻警惕起来。
只见在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青衣的书生——只不过，那书生面容实在可怖，脸上有一道横切过去的伤疤。
只是不知为什么。
这深可见骨的伤疤，居然没有毁去对方的眼睛。
“可是左相大人当面？”
宋归乔向队伍行了一礼，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若是想见我家先生，请随我来。”
面对堂堂左相。
对方派来接洽的人，却只是一个毫无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这样冷淡且傲慢的对待，让队伍里的人马一阵骚动，脸上纷纷露出愤慨的表情。
不过，刘言和捻着长须，看到这般景象，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老人只是淡淡开口：
“带路。”
左相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再出声。
宋归乔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带着这支队伍走进宅邸。
他让其余人留在外头。
而刘言和，则一步一步，跟着这书生，来到了正厅之外。
书生没进门，只是复行一礼，快步退去。
于是，刘言和沉默推门。
在推门的一刹那。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名老者，穿着舒适的贴身衣料，半躺在竹椅上。而室内的空气中，则弥漫着淡巴菰，还有烈酒的香气。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空气中确实有气味。
但那是一种极淡雅的馨香，像是君子兰，或者是某种不会在冬日开放的花束。
而正厅的窗边，则坐着一个年轻人，样貌俊逸，向他微笑。
此外，也许是刘言和的错觉。
他总感觉，自己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那名年轻人飞快伸手，擦去了嘴角的一抹油脂。
但在下一刻，他又想到，可能只是自己眼睛花了。
自始至终，那年轻人只是静静坐在原地，没有任何举动，温和的看着自己。
被陈余恨那畜生骗了呀……
看见了年轻人的瞬间，刘言和已经明白了一切。
虽然按照大应朝的礼法，长辈与晚辈初次见面，前者不用行礼。
但他还是拱了拱手，算是对年轻人【帝师】这个身份的尊重。
“我以为……我会看见一个和我一样的老头子。”
刘言和有些冷淡的开口。
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是，你还太年轻，没有资格和我谈。
面前的年轻人，应该也能听出其中含义。但他只是无所谓笑笑，走到刘言和近前。
只听年轻人轻声说：
“那在你看来……我寿数当为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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