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求神

牛大川这辈子都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交上如此好运。

在听到仙人那句允诺的刹那。

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狠狠咽下一大口唾沫，眼里仿佛已经透出了黄金的光芒。

江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等待牛大川的抉择。

而就连他也没有想到。

在过了片刻之后，这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拿手抓了抓后脑勺：

"那个，神仙老爷......"

在这一刻，牛大川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

"我想求您，求您——"

脸上表情纠结至极，似乎心中有无数想法正在互相交战。

牛大川就这样踌躇了好一会儿，终是将完整的话说出了口：

"我想求您把我老婆的病治好！"

"哦？"

江生发出声音，从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牛大川还是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摆手解释：

"神神神......神仙老爷求您明鉴！我老婆那病虽然不要命，但也.......但也难受的很啊。”

“唉，说起来，这事儿都怪我。当初她怀孩子的时候，我心疼钱不肯给她买鸡蛋，顶多找村口打鱼的武大换点鱼虾。”

“结果倒好，老二出生的时候，我那婆娘差点难产。人倒是没死，就是落下了气血两亏的病根儿。"

"之前我也攒了点钱，带她看过镇上的大夫......可那挨千刀的庸医唉！说这病一辈子都治不好，只能忍着！"

像是吓呆了，口不择言，又像是终于能把压在心里许久的话给说出口。

牛大川就那样站在神仙面前，唠唠叨叨。

这老农民颠三倒四，说了很久，然后才反应过来，当场吓了一大跳：

"俺，俺就想说这么多了，神仙老爷。"

小心翼翼地做了个总结。

牛大川低下头，不敢去看那位神仙的脸。

而就在他束手束脚地站着，等待那位神仙的最终宣判时。

牛大川忽然听见，站在他面前的神仙，用疑问的语气说了句话：

"就许这一个愿？"

此言一出。

牛大川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某个瞬间，他几乎已经被脑海里的狂喜冲昏头脑，身体前倾，嘴巴微张，想要许下那天下人人都想许的愿望：

"那那求神仙给我一万两，不，十万两——"

然而话刚说到一半。

牛大川无意间与神仙有了片刻的对视。

在接触到对方目光的刹那，牛大川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直到现在，他才有勇气直视那位神明的眼睛。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眼神里没有批判，只有审视。

冰凉澄澈如秋水般的审视。

于是，有些僵硬地张了张嘴。

牛大川忽然就哑了，将后半句话吞进肚里，就此沉默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开口，话语声中透着股疲惫：

"谢神仙老爷垂怜......俺想向您许的第二个愿望是，让我那小舅子不再痴傻。"

"小舅子？"

江生问道。

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牛大川偷眼看了看江生的表情，似乎在判断，自己这种凡夫俗子的家长里短，是否会让神仙感到些许的不耐烦。

然而自始至终。

那位神明的表情保持平淡，与一开始没有分毫改变。

于是牛大川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是，是的......好叫神仙老爷得知，我小舅子，原本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那聪明劲儿，连为他启蒙的塾师都夸他，说这孩子，以后一定能中进士！”

“......然后我结亲的时候，唉，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是怪我！我和他姐结亲的时候，这孩子仁义，找来了批泥瓦匠，帮俺家修房子。"

"就是这房子，刚建到一半儿，有堵墙忽然塌了，把这孩子埋在底下。”

“等大家把人救出来，我小舅子，已是被乱石砸破头。从那以后，别说读书了，连人也不识得几个，就记得他阿爹阿娘，还有我老婆......"

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完。

牛大川再次闭口不言，等待神仙的回应。

事实上，他心中是有些期待的，想神仙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再次问他【有没有别的愿望】。

然而这一回。

听完了牛大川的讲述。

江生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将牛大川从那条深深的沟壑中拉了出来。

"你，你老婆，还有你小舅子。三个人，三件事。"

江生沉静地说：

"事不过三，牛大川。你的愿许完了，该回家了。"

将这话听在耳朵里。

牛大川手指微微一颤。

这倒霉了一辈子的农民，有些不甘地闭上眼，随后再次睁开，目光中只剩下感激。

"多谢神仙，多谢神仙老爷——"

这样高声大呼着。

牛大川双膝跪在地上，再次砰砰砰磕起头来。

然而连续磕了十几下，牛大川忽然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发现自己面前已是空空荡荡。

有山风吹过，穿入林间，让他周围的树木草叶，全都沙沙作响。

望着那些挥舞的树杈。

还有从其中隐约透出来的阳光。

牛大川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在这些树木草叶之中，寄宿着某种山川精灵。

而这些精灵，正在催促他赶紧听仙人的话——赶紧回家看看！

......

背着空空如也的竹篓。

牛大川沿着山路，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现在大概刚过寅时，天光已经大亮。

还有不到几刻钟，他就得到自己负责的那块地，为主家耕田。

如果现在先回家一趟，那他今天肯定是要迟到了。

说不定还会遭到主家的殴打责骂。

但很奇怪的是。

牛大川心里并没有担忧。

只是脚步越发轻快，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容。

他已经隐隐有预感，接下来回家时，自己会看到什么了。

就这样背着竹篓，一路走到村口。

牛大川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现在就能看到家里的景象。

但他刚进村，还没走几步，一个人影却急匆匆跑过来。

那人一看见牛大川，立刻大叫：

"大川大川！"

牛大川认得这个人，对方还是他没出五服的族叔。

眼见此人语气焦急，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事物，牛大川顿时心里一跳，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木头叔，出啥事儿嘞......"

压下不安，牛大川快步上前。

紧接着他就听到，从木头叔嘴里，传出来一个让他几乎昏倒在地的消息：

"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婆娘，你婆娘她——我滴个亲娘啊！我根本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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