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伏鬼
孙不二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大孽，才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被一头女鬼千里追杀。
那一夜在兰州。
他本来想刺杀应军主帅高长恭，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拦下了他的去路。
那是同样配着古剑的幽蓝色女鬼。
剑术高绝，实乃孙不二生平罕见。
面对这样的对手，孙不二自知没有胜算。
因此，在发现对方那把剑仿佛空气一般，只能划过脖颈，却不能真正伤害到自己之后。
孙不二就毫不犹豫展开轻功，一路奔逃。
虽然他确实接了乾国的委托，要为他们刺杀应国将领，换取金银珠宝。
但孙不二同样很清楚。
他只有留着一条小命，将来才会有复国的希望。
更何况，仅仅在几天之后。
孙不二就听说，那名委托他刺杀高长恭的乾国将领【耶律铸】，在他逃离兰州不久之后，就兵败身死。
而且据说，那名老将军并不是被应国士兵所杀。
而是死于某种身躯高大、双眼赤红跳动有如鬼火的魔怪。
无论如何。
这些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
孙不二现在最应该担心的，还是他自己的性命。
只因那头样貌漂亮的女鬼，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孙不二逃离兰州之后，依旧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起初，孙不二并没有将女鬼放在心上。
因为经过好几轮交手，他已经发现，在剑法上，自己确实不是对方的敌手。
但是反过来那头女鬼也不能真正伤害到他。
然而在半个月后，孙不二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那头女鬼，虽然不能让孙不二受伤流血，却能让他感到冷。
而且.......相当冷！
每当女鬼的剑刃划过孙不二的身体，他都会感到被砍中的地方寒冷彻骨。
如果剑刃多次击中同一个地方，在那个位置的皮肤表面，甚至会隐隐浮起一层白霜。
而这就带来了一个现实无比又令人烦恼的问题。
孙不二睡不了觉了。
哪怕他是有内功修为的武林高手，每天也得睡上一段时间，才能保证最基本的行动力。
但在另一方面。
女鬼却是可以不眠不休的。
这段时间，无论孙不二在客栈下榻，还是露宿于荒野之间。
那头女鬼，都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孙不二的身边。
然后疯狂用那把虽然不能带来伤害，却可以冻醒人的剑刃砍他。
在最开始的几天，孙不二其实没当回事。
毕竟人一旦困到极点，就算外面天打雷劈，想睡的话也会很快睡过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
不行，根本睡不着！
当那头女鬼把剑刃插进他的肚子，孙不二虽然不痛不痒。
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感到自己五脏六腑冷的难受，就仿佛各个器官中的血液都在慢慢冻结。
这世上没人能在这种感觉下睡着。
——哪怕是古越国遗民、皇室贵胄、第九代剑魁、堂堂剑侠孙不二也不行。
所以，差不多半个月前，孙不二就开始了自己的逃亡之路。
他从兰州附近，一路逃到了江西地带。
并且在不久前，偶然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说是在不远处的龙南县。
有个叫牛大川的樵夫，于树林中遇到了仙人，最后得偿所愿，治好了他婆娘的病。
仙人！
孙不二并不知道，如果真按道教典籍来，那就算是神仙也有不同的分工。
在他朴素的想法里，默认为只要是真仙，就一定有降魔伏鬼的法力。
因此一得到情报，他就立刻往龙南县赶，并且在这天傍晚，终于到达了牛大川的小屋。
"这，这......"
面对孙不二的问题，牛大川面色犯难。他嘴唇蠕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不能带这年轻的剑客去找神仙。
没找到还好说。万一真找到了，自己岂不是给那位神仙添麻烦。
根据说书先生平日里讲过的鬼怪故事。
他如果敢做出这种行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另一方面，牛大川并不敢像拒绝其他人，那样直接对孙不二说"不"。
——因为这货看上去太吓人了。
黑眼圈，眼球充血，神情枯槁，说一句话就喘两口气，活脱脱一个刚跑出来的失心疯。
如果他只是疯子，那还不算太可怕。
最恐怖的是，这有些癫狂的年轻人，手里还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佩剑。
牛大川虽然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农民，却也听过一些江湖故事。
他感觉，但凡自己敢说半个不字，眼前这个疯狂的江湖剑客，就要冲进来杀他全家。
"你犹豫什么？老丈，需要钱吗？要多少你说啊！"
见牛大川吞吞吐吐，支吾了好一会儿还没说话。
孙不二登时急了，额头青筋都迸了起来。
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次睡觉是啥时候了，也许是十天前，也许是十五天前。
孙不二只知道，自己现在头很疼，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如果不是他多年的涵养，以及身为王孙公子的矜持起了作用。
孙不二现在，恐怕会揪住牛大川的脖子，对这个畏畏缩缩的老农民放声怒吼。
而听见孙不二的催促。
另一边，牛大川不但没有回答他，反而更加害怕了。
这个老农民左看右看，没有在附近看见其他乡亲的踪影，又见这个年轻剑客凶巴巴的，仿佛一言不合便会动手。
刹那间，这个老农民忽然咬牙，身子一退，退进了屋中。
接着，他把全部体重都压在门上，是想要抢在孙不二反应过来之前，把门锁死，将对方关在外头。
既不能帮这家伙去见仙人。
又不能让对方伤害自己的妻儿。
牛大川不算什么智计百出的人，因此情急之下，他只能出此下策。
可惜，他一个在田间地头劳作终日的农民，反应速度和力量，又怎么能比得过有内功在身的武林高手？
因此，只听“啪”的一声。
在间不容发之刻，一根剑柄居然伸出来，恰好卡在门与门框之间，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牛大川见状，先是一愣，随后血都凉了半截儿。
但更令他惊恐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听下个瞬间，那夹在门缝之间的剑柄，忽然"唉呦"了一声：
"妈，疼死了，你轻点儿！"剑柄抱怨。
声音落到耳朵里，牛大川顿时呆住。
然后他猛地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妈的妈的，是剑柄妖怪！！！"
"唉不是，你别喊，我真没有恶意，就是想求见仙人，请他捉鬼而已——"
孙不二也着急了。
哭笑不得之余，只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问个问题，事情竟然会闹到这般模样。
对于这番鬼话，牛大川肯定是不信的。
然而紧接着，无论是在门里面的牛大川，还是在门外的孙不二，都忽然一愣，动作也跟着僵住。
因为此刻，两人同时听见，一道怨恨而飘渺的声音，悠悠从远方传来：
"九号.......你原来跑这儿来了，真叫我好找。"
......
赣有樵夫牛大川，入庙焚香。神显形曰：“可遂汝一愿。”
大川拜曰：“不愿得财，唯求疗妻痼疾。”
神叹其德，乃愈其妻，更赐金帛甚厚。
开封有无赖汉，闻而效之。甫见神显，遽呼：“某不愿得财！”
神勃然怒，痛殴之，曰：“汝不求财，何谒财神庙？”
——《酉阳杂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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