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父母官
当汹涌的水流沿着河道,一路穿过江西全境,顺便碾碎了几颗不知所谓的拦路石。
另一边。
龙南县,丰乐楼。
兀自在陪着范文虎饮酒作乐的老主簿,心情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变得焦急。
不久前,他与那位南昌城的参将约好。
要对方在夜里派人入城,先杀范文虎,再劫掠周边商户,最好顺手砍死几个百姓。
如此,就可以伪造出【土匪入城,打家劫舍,县长不幸,当夜暴死】的假象。
说起来,他与那位参将还有点亲戚关系。
因此,老主簿并不担心对方毁约。事情一敲定,就先付了对方五百两白银。
然而此刻,明明夜色已深,早就过了约好的时间。
但老主簿左等右等,就是看不见说好的兵士。
酒会进行到这里,已是曲终人散,桌上残肴冷炙,也让人提不起吃喝的兴致。
在宴席上作陪的官吏和乡绅,有好几个都年纪很大了,自然受不了这种折磨。
不多时,他们便一个个起身,向老主簿和范文虎行礼告罪。
然后就打着哈欠往外走,乘上了回家的马车。
老主顾向这些人回以诚挚的微笑。
与此同时,暗地里冷汗直流。
因为他能感觉到,在离开的人群中,有几道冷然的视线正直勾勾刺在他的后背,仿佛带倒刺的鱼叉。将他的皮肉拉扯的血肉模糊。
“诸位慢走,慢走......”
强行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老主簿好不容易才让声音没打颤。
他一直都很清楚,在这场针对县令的围剿中,他其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一个被推到前台的刀。
事情办得好,他就有赏赐,余生都能享受荣华富贵也说不定。
但如果事情办砸了。
那他自己,他的妻儿老小,亲戚仆役,家里总共七十二口人,全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深深吸了口气。
老主簿借口说自己不胜酒力,推门从雅间中走出。
站在酒楼的临界望台上,他极目远眺,看向城门的方向。
但不管他怎么看。
那里依旧是静悄悄的。
老主簿甚至能看到,在离他最近这一道城门附近,有个守城的士卒,正抱着长枪,靠着城墙根,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
——不能再等了。
一见到这一幕,老主顾就有预感,那些说好的士兵,今晚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因此,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就回到雅间,推开那些仍旧在媚笑着的舞姬,拍了拍范文虎的肩膀。
“县尊大人......县尊大人?”
被老主簿连续呼唤几下,范文虎终于勉强睁开眼睛。
只见他嘴角沾着烤羊肉的油渍,茫然盯着老主簿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含混的开口:
“回,回去了?”
“对,我们要回去了......请让我扶您一把。”
老主簿耐心的说。
这人虽然身躯老迈,但常年在穷山恶水的江西任官,手上竟然还有几把子力气。
此刻,他一托范文虎的腋下,便将这年轻文官搀扶起来。
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慢悠悠出了雅间,朝楼梯走去。
但没走出几步,范文虎就含含糊糊地叫嚷起来,俨然是喝醉了酒,想要发酒疯:
“别,别拉我......我自己能走!”
说着,他臂膀用力,像是要挣开主簿的手。
主簿无奈,只能尽全力扯住范文虎的手,防止对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醉成一滩烂泥。
在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他还得不停低声安慰:
“去楼梯就好......咱们先走到楼梯,然后县尊您——”
噗!
主簿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低了低头,然后一下子松开范文虎,任由对方后退几步,脚步稳健的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一柄滴血的匕首。
那与其说是匕首,
不如说是柄三棱面的锥子。
所以,范文虎才能一直把它藏在袖子里,而不用担心被匕首的刃口割伤。
而就在刚刚,他趁主簿贴近自己,一匕首刺穿了对方的肚皮,顺便割伤了主簿的肺叶。
“你......咳咳咳!”
主簿想要说些什么。
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只见他捂着破损的肚皮,慢慢蹲到地上,狠狠瞪着范文虎,却再也说不出话,从嘴边溢出淡粉色的泡沫。
老主簿心中固然有千般疑惑。
但范文虎并不打算让此人死个明白。
因此,他没有告诉老主簿,其实他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而只是踏前一步,将匕首再次刺出,捅进了对方的喉咙。
噗!
几息过后,擦拭匕首上面的血,将其重新收回袖子。
范文虎没急着走,而是盯着老主簿的尸体皱了皱眉,总觉得今晚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有些反常,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在他的预想中。
这老主簿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不会亲自动手。
最大的可能,是此人会许以重利,勾结土匪强盗之流。
然而很快。
这份刚诞生的不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范文虎刚杀完人,一转头,就看见雪浪正站在楼梯口。
那和尚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略一思忖,范文虎立刻心中恍然。
当下。
他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向雪浪郑重行了一礼:
“神僧......请神僧转告国师,范某人今晚,多谢国师搭救。”
雪浪和尚见状,眯了眯眼睛,不由有些钦佩这名年轻文官的急智。
然而他面上不显,只是微微颔首:
“国师在此间事情已了,我等不日便要离开江西。往后此地民生,就需要范县尊多费些心了。”
范文虎听了这话,当场一躬到地,神情越发恭谨。
他哪里不知道,这话一出,自己往后的官途可谓是青云直上,畅通无阻。
“神僧当面,范某人不敢妄称县尊......”
这话说完,范文虎顿了顿,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心里话问出了口:
“只是不知,国师大人,此次来江西是要做什么事?”
身为龙南县令,范文虎觉得,这等程度的信息,自己应该是有资格知晓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到雪浪和尚淡淡回答:
“先生此来,为的是一条河。”
一条河?
是要去查看哪条河流的走势吗?还是说......
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范文虎咀嚼着这句话,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想,不由得心下震动。
但他强忍住好奇,没有继续询问,只是缓缓抬起头。
而当范文虎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立刻微微一愣。
只见那楼梯口空空荡荡,适才的僧人早已不见踪影。
目睹这般情景,范文虎不由感叹:
“早听说神仙中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就是不知,这和尚在国师座下,却是修成了什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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