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怎么这人只对你有感觉?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莫名其妙:“这……这咋回事捏?”
医生的声音一出现,刚刚才从崔华眼中褪去几分的惊恐和狂躁,猛地又涌了上来。
她在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蹲着,手里紧紧的抓着床头柜上的黄桃罐头,警惕地瞪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似乎是只要对方前进一步,她就要把手里的东西砸过去一般。
姜晚秋皱着眉头想了想,会不会……是和方言有关系?
她自己说的话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夹着一些吴侬软语,带着南方的柔和,而卫生院的医生护士,包括之前周家村那伙人贩子,说的都是一口硬邦邦的北方话,尤其是周家村那边的口音,更是粗嘎浓重。
会不会是这口音,勾起了小翠某些不好的回忆?
她把医生拉了出去,有些含蓄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我觉得可能是口音问题?南方口音或者没什么地区特色的普通话不会让她产生什么刺激。”
医生看姜晚秋若有所思地模样,还挺纳闷,往前凑了凑,用一口他自认为标准无比,实则大碴子味儿十足的普通话说:“俺寻思俺这普通话说的也妹有啥毛病啊,挺标准的嘛。”
“噗……”姜晚秋差点没绷住,赶紧用手捂住嘴,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只剩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弯成了月牙。
她摆摆手,干笑了两声:“没,没啥,医生您说的挺好。”
不过医生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看崔华这情况,知道自己在这儿碍事。
他叹了口气,对姜晚秋说:“行吧,那你们先聊着。我瞅着啊,这姑娘不抵触你。有时候这不打针不吃药,就坐着跟人唠唠嗑,对这精神上的毛病,比啥药都管用。我们管这叫‘唠的化疗’。”
医生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姜晚秋没急着说话,她拧开麦乳精的铁罐子,挖了一大勺到搪瓷缸子里,用暖水瓶里的开水冲开。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香甜奶味,立刻霸道地驱散了病房里那股子淡淡的药水味。
对于一个被囚禁六年,食不果腹的人来说,这种高热量、高糖分的食物香气,是致命的诱惑。
果然,一直蜷在床角的小翠,鼻子不自觉地动了动,那双惊恐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渴望。
姜晚秋将温热的搪瓷缸子递过去,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喝点吧,甜的,暖暖身子。”
小翠迟疑地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抵不过那股香味的诱惑,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接了过去。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抿了一口,那股久违的甜香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下一秒,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嘴一瘪,“哇”的一声,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凄厉又绝望,像是要把这六年所受的委屈和恐惧,全都从这哭声里宣泄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姜晚秋都吓了一大跳。
可小翠却一边哭,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麦乳精,滚烫的眼泪混着奶液一起往下咽,呛得她直咳嗽,却还是舍不得停下。
一杯麦乳精很快就见了底。
说也奇怪,等她喝完,那惊天动地的哭声也渐渐止住了,只剩下小声的抽噎。
姜晚秋等她情绪平复了些,才主动开口:“其实……我也是从南边来的。”
小翠抬起头,那张被泪水和污垢糊住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她呆呆地看着姜晚秋,哑着嗓子问:“你……你也是被他们拐到这里来的?”
“不是。”姜晚秋摇摇头。
小翠又急忙道:“那你快跑!这里全是坏人!他们打我,还要拿针扎我!”
“别怕,”姜晚秋安抚地看着她,“这里是医院,那些穿白衣服的是医生,他们给你打针是为了给你治病,不是要害你。”
她试探着问:“小翠,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记得你爹娘叫什么吗?”
提到家,小翠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呆滞和迷茫,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但看得出来,因为和姜晚秋的这番交谈,她的情绪确实平稳了许多。
又说了一阵子,小翠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小声说:“我好饿。”
人一旦放松下来,身体的五感会再次开始作用起来。
知道喊累感饿,姜晚秋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饿了没事,我去给你打饭。”姜晚秋说着就要起身。
小翠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紧张得指节都发白了:“你……你走了,他们会不会又来打我?”
“不会的。”姜晚秋再次强调,“你听我说,这里是军区的卫生院,你是安全的,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可无论她怎么说,小翠那双眼睛里依然盛满了恐慌。
姜晚主意念一动,手心里凭空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胖乎乎的香薰蜡烛,装着精致的玻璃杯里。
这还是她从自己闺房里带来的,当初在南方,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最喜欢在屋子里点上一个,熏得满室芬芳。
这是当时最时髦的东西。
她划了根火柴,将蜡烛点燃。
一股清雅又安神的薰衣草香味,伴着袅袅的青烟,缓缓地在病房里弥漫开来。
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小翠,闻到这股味道,用力地嗅了嗅,那双呆滞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了惊喜的光彩。
“这个味道……”她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激动地指着那只蜡烛,对姜晚秋说:“我也有!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是熟悉的、属于家的味道。
她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眼里的戒备和恐惧也随后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
她靠在床头,盯着床头柜上的香薰蜡烛,眼皮越来越沉,没过多久,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她终于安稳下来的睡颜,姜晚秋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特意叮嘱了门口的医生:“崔同志刚睡着,她精神太紧张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对恢复有好处,暂时先别去打扰她。”
医生连连点头,看姜晚秋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敬佩:“还是你们这种大城市里来的有办法。”
安顿好小翠,姜晚秋想了想,直接去了军区的饭堂。
饭堂里的饭总归是要比自己做的色香味俱全一些。
这会儿离饭点还有段时间,饭堂里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
姜晚秋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道有些迟疑的年轻男声。
“请问……是姜同志吗?”
姜晚秋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军装,身形清瘦的年轻小伙,正一脸局促地看着自己。
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对方见她一脸疑惑,连忙小跑着过来,自我介绍道:“姜同志,你好,我叫乐白。我姐姐是乐芸芸。”
乐白?乐芸芸的弟弟?
姜晚秋这才想起来,之前在文工团的时候确实见过一面。
“原来是你。”
乐白看着姜晚秋那张娇俏的小脸,耳根有点发红,他挠了挠头,十分诚恳地说:“姜同志,我姐那事儿……我听说了。她糊涂,被人骗了,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我……我替她再跟你道个歉。”
“没事,”姜晚秋摆摆手,“你姐姐也是好心,她也是被骗了的。”
“那不一样!”乐白坚持道,“不管怎么说,都对不住你。要不这样,今天我请客,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行吗?”
看着他这副熟稔又真诚的模样,姜晚秋心里暗笑,八成这不是他第一次替他那个姐姐收拾烂摊子了。
军区的饭堂分好几层,干部们吃饭有专门的小灶。乐白轻车熟路地带着姜晚秋上了三楼。
他一边走一边说:“不过姜同志,你可来着了,我听我爸说,今天小灶卤了猪肘子!那味道,绝了!”
这个年代,猪肘子可是难得的硬菜。
不过两人来得还是早了点,到了地方,掌勺的大师傅正挥着大勺,锅里的大肘子在浓郁的卤汁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香气四溢,就是还没到火候。
大师傅一挥手:“你们呀,来早了!这还得再焖一个钟头呢!先找地儿坐着等会儿!”
大师傅嗓门洪亮,乐白被吼了也不恼,乐呵呵地应了一声,便引着姜晚秋在旁边一张擦得锃亮的八仙桌旁坐下。
“姜同志,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乐白殷勤地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给姜晚秋面前的厚底玻璃杯倒了半杯热水。
这三楼小灶的地方不大,就摆着三四张桌子,专门供一些有级别的干部用餐,不过眼下空无一人,
出餐口后面的角落里,那口大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肉香混着酱料的咸香,霸道地钻进人的鼻腔里,弥漫在整个屋子,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叫唤。
姜晚秋一张白净娇俏的脸蛋在热气里熏得微微泛红,更添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温婉妩媚。
她道了声谢,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跟乐白开口,让这里的老师傅再打包一份带走,给崔华带一份过去。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穿着一身旧工服的女人端着个空盆子走了上来。
她似乎是来取什么东西,一上来就径直往储物柜走,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什么,一脸的愤愤不平。
当她的视线扫过八仙桌时,脚步猛地一顿。
孙小梅死死地盯着那个坐在桌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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