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她根本离不开姜晚秋
姜晚秋发现崔华嗫嚅着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她俯下身，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崔华那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救……救我……”
赵文昌听力异于常人，这细小的呢喃自然也被他听了去。
男人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崔华的情况，明眼人都能看清楚不对劲。
林梦瑶虽然没听到崔华刚才说了什么，但是从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人肯定没说自己什么好话，她当即就辩驳道：“病人刚用了镇定剂，有点胡言乱语是正常的。赵营长，姜同志，既然看也看过了，人也确实没事，是不是可以……”
她话里话外，都是在赶人。
崔华扯着自己衣服的手太过用力，姜晚秋觉得这姑娘再不松手，衣服就要被她给扯开口子了。
粗布衣服实在是经不住这么拽。
她试图轻轻掰开崔华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却惊愕地发现，这个看似虚弱的姑娘，手上的力气竟大得吓人！
那几根手指像是铁钳一样，死死地焊在了她的衣料上，任凭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这样，我就先不走了。”姜晚秋沉默了一瞬，随后抬头看向林梦瑶，“她的情况很不对劲，身边不能离人，我想留下来照顾她。”
这话一出，林梦瑶自然是说什么也不肯。
“姜同志，我再说一遍，这是精神病人！情绪激动起来会打人会咬人，到时候出了事谁负责？”她顿了顿，语气里突然带上了几分讥讽的意味，“还是说，崔华的父亲是崔部长。你这是……想攀高枝儿？想趁机在崔家人面前卖个好？那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行了。”赵文昌听着这话，心里火气莫名就上来了。
他冷冷的看着林梦瑶：“姜晚秋留下。”
赵文昌言简意赅，末了，又补了一句：“出了任何事，我们自己承担。”
林梦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这女人留下来，万一到时候抢了自己的功劳……
但是赵文昌态度坚决，她和人争论了半天无果，最后也只能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人你看着，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她狠狠瞪了姜晚秋一眼，转身“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赵文昌看着床上女孩颤抖的厉害的模样，也想上前说两句安慰的话，可他刚一迈步，床上的崔华就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往里一缩，抖得更厉害了。
姜晚秋立刻察觉到了，她连忙回过头，对着赵文昌小声说：“你先出去吧，她……她好像很怕你。”
赵文昌的脚步顿住了。
他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英挺的剑眉微微挑起，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低声问姜晚秋：“我长得很凶吗？”
姜晚秋看着男人这张轮廓分明、英武逼人的脸，再想想他那一身压迫感十足的军装，很想说“是”，但看着他眼里那点罕见的无奈，又心软了。
她将人拉到门口，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软软糯糯地说：“不是你凶，是她受的惊吓太大了。你这身板，往这儿一站，就跟座山似的，她能不怕吗？”
这话说得，赵文昌很是受用。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崔华，最后也只能叮嘱道：“那你自己当心点，别让她伤了你。”
说完，他便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
崔华恍惚间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她好像回到了京市那个宽敞明亮的家里。妈妈正在插花，爸爸在看报纸。
他们不许她出去玩，说外面太乱。
日复一日的严加看管，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和他们大吵了一架，负气出走，说要去沪市找姑姑……
她记得自己坐上了沪市的火车，记得下了车，然后……然后头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头……好疼！真的好疼！
崔华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呜咽着。
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崔华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满是关切和温柔的眸子。
是姜晚秋。
她还在这里，她没有走。
崔华呆愣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那点跳跃的烛火，过了好半天，才沙哑地问：“……我在哪儿？”
“在医院，你安全了。”姜晚秋柔声说。
“医院……”崔华喃喃着，眼里的恐惧再次浮现，“你昨天走了之后，他们又来了！他们打我，他们打我！”
她语无伦次，但眼里的哀求却清晰无比：“我害怕，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姜晚秋秀眉轻蹙，握紧了她的手：“别怕，军区已经给你的家里人发了电报过去，你的爸爸妈妈，应该这两天就到了。”
爸爸，妈妈……
是啊，她似乎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见人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姜晚秋起身，准备给人打些热水回来。
哪知道她刚起身，崔华又猛的拽住了姜晚秋的袖子：“你别走，你别再走了，好不好？你一走，他们又要进来打我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姜晚秋叹气：“好，我不走。”
可两个人也不能一直干坐在病房里。
到了饭点，姜晚秋把崔华从病床上扶了起来：“我带你出去走走，我们去灶上打点饭回来，你也饿了吧？”
“我饿了。”崔华听话点头。
姜晚秋扶着身体还有些发软的崔华，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刚从医院的小灶房打好一份小米粥，扶着崔华准备回去，迎面就撞上了怒气冲冲的林梦瑶。
林梦瑶一看到她们，顿时柳眉倒竖，指着姜晚秋就厉声斥责起来，那声音大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姜晚秋！谁让你把她带出来的！你懂不懂规矩！精神病人怎么能随便离开房间！万一发疯伤了人怎么办！”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在打饭、聊天的病人家属，瞬间全都变了脸色。
十几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都惊恐又嫌恶地落在了崔华和姜晚秋身上。
他们这儿……竟然住着一个精神病！
又是这套说辞。
姜晚秋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
“林医生，我倒是想问问你，”姜晚秋扶着崔华的手臂，让她能靠在自己身上，而后直接质问对方，“你一口一个精神病，我记得没错的话，治疗精神类疾病需要专门的资质。你是外科医生，怎么，现在连精神科的活儿也一手包办了？我现在对你的行医资格抱有很大的怀疑！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相关资质证书吗？”
林梦瑶怔了一下，没想到姜晚秋竟然懂得这么多。
她确实没有证书，所以这事儿要是往上捅，她是要担责任的！
不过她不可能现在露怯，只能色厉内荏道：“你一个外行懂什么！我们专业人员做事有我们自己的道理，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见姜晚秋还准备动嘴问什么，林梦瑶又急忙道：“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把人给我带回病房去！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姜晚秋，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她得想个办法赶紧把女人赶走，免的坏了自己的好事！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辆挂着京市牌照的吉普车就卷着一路风尘，急吼吼地停在了军区大院。
车门打开，下来一男一女。
男人约莫六十左右，一身中山装穿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是久居上位的威严，但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写满了焦虑和疲惫。
女人看上去年纪相仿，保养得宜的脸上却满是风霜之色，头发也比同龄人白了几分。眼下的乌青和通红的眼眶，昭示着她这一路都未曾合眼。
乐首长亲自迎了出来，一见来人，立刻伸出手：“崔部长，嫂子，一路辛苦了。”
崔部长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老乐，客套话就不说了。”
他身边的崔夫人更是急不可耐：“老乐，那姑娘……那姑娘在哪儿？”
六年了，这六年里，他们有过太多次希望，又失望了太多次。
崔部长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焦急。末了，他又看向乐首长，沉声道：“老乐，我们这次就是过来确认一下。如果不是，我京里还有要紧的会，得尽快赶回去。”
他的话听着冷静，可抓着妻子手背时，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煎熬。
乐首长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一阵叹息，他重重点头：“明白。人就在总院，我带你们过去。”
一行人没有片刻耽搁，匆匆上了车，直奔总院而去。
此时的病房里，一个年轻的护士正端着托盘，准备给崔华输液。
姜晚秋守了一夜，刚用冷水抹了把脸，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依旧明艳动人，只是眼底带着一丝倦色。
她见护士要扎针，便上前帮忙安抚崔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药瓶上的标签。
姜晚秋眉头一皱。
这药她认得。
上辈子，王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舅子三天两头打架斗殴，弄得一身伤住院，医生就爱给他吊这个。
说是活血化瘀，防止血栓形成。
可崔华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她只是身体虚弱，精神受了刺激，用这种活血的药做什么？
她听医生说过，这药正常人用了，凝血功能会大幅下降，严重了甚至会引起内脏出血，那是要命的！
“等一下！”姜晚秋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按住了护士准备扎针的手。
小护士被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这药不能用，”姜晚秋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质疑，“她不是外伤病人，为什么要用活血的药？”
小护士被问得一愣，支吾道：“这是……这是林医生的医嘱，我就是照章办事。”
“把你们林医生叫来，我要当面问问她！”
小护士见她态度强硬，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放下针管，转身跑去找林梦瑶。
没过两分钟，林梦瑶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人还没到，尖利的斥责声就先到了：“姜晚秋！你又想干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正常医疗秩序，你安的什么心！”
她冲到病床前，指着姜晚秋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这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要是再捣乱，就给我出去！”
说着，就让护士按着崔华打针。
“不要！我不要打针！”崔华吓得尖叫起来，死死地拉着姜晚秋的衣袖，“救救我！救救我！”
“放开她！”姜晚秋也动了怒，伸手去挡林梦瑶。
小护士见状，也上来帮忙，拉扯着崔华的胳膊，防止人抓伤林医生。
一时间，小小的病房里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恼怒的声音冷不丁的从病房门口传来：“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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