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父母，父母(二十二)

桦生毫不意外它能知道自己所想：“告诉我答案。”

字幕浮现：【她是特别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前提是你们要先把我妥善安置在你们世界里的那个白塔核心，我会带领你们的科技……】

桦生：“错误答案！”

她退后一步，指了指控制台：“吃吧，你的了。”

小熊蜂欢呼雀跃，相比于如今被困在控制台的实验室核心，先前的盛宴都沦落为开胃小菜了。

【停手！我价值很大！你们需要我！白塔需要我！】

自从小镇迎来了第一波“客人”，实验室便通过他们身上携带的零星数据碎片和波动信号，第一次真正“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那些杂乱的信息流，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它沉寂多年的核心中漾开了涟漪。

对外面那个广阔、鲜活、充满未知的世界的向往，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它的核心里蔓延。

而后来，与那只大大咧咧在此筑巢的小熊蜂进行的信息交互，更是为它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通过小熊蜂那独特的精神感知，它窥探到了远比客人们携带的碎片更震撼的图景，也第一次接触到了——“白塔核心”。

白塔并非一座冰冷的建筑，也不是一个组织——虽然外界大部分人是这样认为的。

据它从小熊蜂的信息交互中所了解，白塔是那个世界所有网络脉络的核心依托，是人类社会的无形基石，是一个庞大到超越想象的动态数据库。

实验室认为，那是一个拥有近乎神明般算力的超级人工智能。

白塔核心，具有“智慧”！

实验室对外界的向往由此蜕变，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追逐与渴望。

它渴望连接到那个庞大的网络，渴望解析那份独特的“智慧”，渴望成为那宏大图景的一部分，而非困守在这片被遗忘的、逐渐腐烂的囚笼。

然而，桦生并不想去了解这种独属于人工智能的“情感”。

桦生：“你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和你对话的只有我，没有‘我们’，放心，白塔不会知道你的存在的。”

独吞，可比分享更为美妙。

毛茸茸的小熊蜂率先扑扇起半透明的小翅膀，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轻盈地腾空而起。

同时，蜂巢中成百上千的小熊蜂倾巢而出。

它们在空中迅速汇聚、排列，最终凝聚成一个巨大而清晰的、由无数黄黑相间小点构成的箭头！

箭头指向实验室一角，那里看似空无一物，是与其他墙壁毫无二致的金属壁板。

那里，才是实验室核心真正的藏匿之地。

当这个由生命构成的箭头最终凝成的瞬间，整个实验室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是实验室被彻底看穿后无处遁形的恐惧，与歇斯底里的愤怒。

在这片剧烈的震颤与轰鸣中，领头的小熊蜂晃晃悠悠地飞向那面被指出的墙壁。

它轻盈地降落，毛茸茸的小足精准地贴附在冰冷的金属表面。

紧接着，它开始了最后的吞噬。

当小熊蜂完成了它的吞噬，满足地振翅飞回蜂巢，实验室内部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止。

随即，一阵极其轻微、仿佛系统最后叹息般的嗡鸣声从中央控制台的方向响起。

控制台光滑的表面从正中间无声地裂开，露出下方一个深邃的黑洞。

一个约莫拇指大小、呈现完美多面体的晶状仪器，缓缓从黑洞中升起。

它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微光。

一阵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回荡：

【警告：实验室遭受毁灭性打击，核心试验失败，实验室初始化，初始化成功。】

话音落下，实验室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残存的灯光彻底熄灭，仅有的光源，便是那悬浮在半空中、静静旋转着的微小晶体。

桦生走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那枚微凉的晶体。

她端详了片刻，便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沿着来时的紧急通道，她走出这座埋藏了无数秘密与疯狂的地下坟墓。

重返街道，眼前的景象已然不同。

之前铺满地面的怪物残肢和粘稠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如同被阳光蒸发的露水。

随着“眼”的彻底消亡，这片扭曲的污染区，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即将彻底消失，重归虚无。

当然，白塔的理论课是这样讲的。

然而，现实总是不怎么按照理论来进展。

相隔不远处，蜷缩在北极狼柔软毛发中的小女孩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的瞳孔中万千星辰流转，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视角强行灌入她的意识。

不再是通过窗户看世界，而是……世界本身铺展在她的眼前。

她仿佛和整个石榴小镇融为一体，每一寸土地，每一缕飘荡的能量，都在她的感知中清晰无比。

由于实验室的权柄曾部分转移到红河的身上，在实验室消亡的瞬间，依旧存活的红河自动替位为“眼”。

她是人类，一个在实验室里亲手做过无数实验、吸收了海量知识的人类。

这使她成了一个极其特殊的“眼”——她拥有其他污染区核心绝不可能具备的、高度理性的思考能力。

与此同时，实验室消亡前最后的愤怒、不甘以及它所知晓的一切，也如同决堤的洪水，尽数涌入她的脑海。

这不是桦生能阻止的，这是污染区世界规则所决定的，甚至纵观整个历史中白塔的污染区记录，也找不出这样一个例子。

这就导致零月毫无准备的暴露在了红河面前，她几乎立刻就“看”到了零月的位置。

红河将自己更靠近北极狼一点，疯狂吸收着刚刚得到的信息，外面的世界，哨兵，向导，精神体……

原来这不是狗狗，原来他们不是爸爸妈妈，原来他们一直在骗她，原来他们不是不爱她，只是她在他们眼中，本身就不属于人的范畴。

不是人，所有不配有爱，不是人，所以可以肆意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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