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秘密初显

百川和丁香含情脉脉地对视了一会儿，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陈旧往事带来的温情。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两双瞪得像灯笼一样炯炯有神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看得津津有味。

他侧过脸，对上桦生和笃云那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没好气地问：“看什么看？”

笃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点痞气：“既然确认没问题，是不是该付账了，百川大老板？”

百川这才想起拍卖会上的意外，面色略显尴尬：“你们要的那个人，出了点问题，自己跑了。”

桦生耸了耸肩，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接口道：“那就按照事先说好的酬金结算吧。”

百川也没再多说废话，抬起手腕，在精致的通讯器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片刻之后，笃云的通讯器屏幕便亮了起来，显示出一笔款项到账的通知。

笃云赞许地点点头，语气轻松：“百川老板不愧是大老板，很守信用嘛。”

百川从怀里掏出那条金属项链，在他面前晃了晃。

笃云伸手接过，放在手里随意地握了握，感受着金属冰冷的质感，随即递了回去：“好了，现在已经没有精神力锁了，原样奉还。”

百川拿回项链，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笃云，眼神锐利，似乎在心中反复权衡，判断是否该信任他。

他不动声色地分出一缕精神力，探测项链内部——确实，之前设下的精神力锁已经消失无踪，手法真是干净利落。

如果此刻是在他自己的庄园，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他恐怕早已下令将笃云拿下。

可如今身处鱼龙混杂的泥湖拍卖场，势力错综复杂，他不得不按下心思，遵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将这笔账暂且记下，等待日后清算。

百川压下心头的不快，转向他们，语气恢复了平静：“那现在，两位是否可以回避一下？”

笃云和桦生非但没有离开，反而默契地走到旁边的沙发，坦然地坐了下来，两双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同时摇了摇头。

桦生开口道，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辜：“大老板，怎么把我们带进来的，就得怎么把我们带出去呀。这地方，我们可不认识路。”

百川沉默地看了他们几秒，最终决定不再理会这两个“麻烦”。

他转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神情专注地看向下方中心的拍卖台。

主持人正富有激情地讲述着下一件拍卖品，那些光鲜亮丽表象下注定见不得光的东西。

然而，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预料。

旁边的丁香这时走了过来，亲昵地抱着他的胳膊，一只手还在他手臂上无意识地摸索着，仿佛在确认这份失而复得的真实。

她仰起头，看着百川紧锁的眉头，轻声问道，语气带着一种与她此刻外表不甚相符的兴味：

“百川，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派人把我救了出来，“眼”那边……却没有发生任何反扑？”

百川身形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紧紧拉着自己手臂的丁香，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困惑：

“你在说什么，丁香？”

笃云和桦生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随即默契地继续转过头，津津有味地吃起瓜来，身体都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他们就知道，这事情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丁香依然紧紧抱着百川的手臂，仰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看他，紫眸里竟闪过一丝与她苍老外貌极不相符的狡黠与讥诮。

“百川啊，”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你是不是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当初是故意把我和‘眼’关在一起的？”她微微停顿，看着百川骤然变化的脸色，一字一句地戳破，“就因为……我是可以制约‘眼’的，最重要的一环？”

百川脸上那深情款款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他十分诧异，几乎是下意识的侧过身，双手用力搂住她的肩膀，将额头与她相抵，试图用亲密的姿态掩盖瞬间的慌乱，语气极力维持着以往的温柔与不解：“丁香……你到底在说什么？从你失踪之后，我一直在发疯似的找你！我要是知道你在哪里，我早就来救你了，怎么会……”

丁香静静地看着他深情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层伪装看进他灵魂深处。她轻轻叹了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恍然：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被你蛊惑了。你真的是……太特么会装了。”

不等百川反驳，她的语气骤然转冷：“你想让‘眼’在失去我的制衡之后，毁了这里，对不对？毁了这座困住它、也困住我这么多年的牢笼？……好，百川，我可以成全你。”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光芒，声音压得很低，却如同惊雷在百川耳边炸响：“但当你亲手解开了这道枷锁……解开枷锁之后的怪物，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会毁灭什么……可就由不得你来决定了！”

她的话音刚落——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精神感知层面的脆响出现，仿佛某种巨大的、无形的玻璃器皿骤然开裂！

下方巨大的拍卖场穹顶，那道一直隔绝湖水的无形能量屏障，表面突然凭空蔓延开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幽暗的湖水立刻顺着那些裂缝疯狂地挤压、迸溅进来，如同高压水枪般射向场内！

拍卖场内所有的人和物，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淋漓的、带着湖底腥气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打湿！

惊叫声、桌椅翻倒声、杯盘碎裂声瞬间响起！

站在拍卖台正中央的主持人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性场景，脸上布满讶然与难以置信。

但下一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训练有素的数个卫士已经瞬间在他身边撑起了坚实的防护屏障，将他牢牢护住。

他猛地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光屏急速闪烁，一番查看之后，他脸上瞬间被怒容占据，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利箭般，直直地射向百川所在的那间贵宾休息室！

百川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这道饱含愤怒与指控的注视，他侧过头，透过玻璃，清晰地看到了主持人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以及他用极其夸张、缓慢的嘴型，无声地骂出的那句话：

“狗日的百川！你整的幺蛾子对不对？”

虽然事情的走向，此刻正如百川内心深处所预料、甚至所期盼的那样——丁香被带离第七层之后，制约“眼”的那道关键枷锁果然消失了。

这头被释放的、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猛兽，一定会遵循本能，掀翻整个令它憎恶的拍卖场，夺回属于自己的权柄与自由……

可，尽管事情正按照他的预想发展，面前这个陌生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甚至带着从容的丁香，却总是给他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安的感觉。这感觉，远比下方失控的拍卖场，更让他心底发寒。

百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极力想挣脱丁香紧抱着他手臂的双手。

丁香却像是预知了他的意图，反而更用力地箍紧了他，随即猛地主动松手，往后干脆利落地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就在这一瞬间，贵宾室的门被“砰”地打开，一群人训练有素地涌了进来——正是百川自己带进来的下属。

他们迅速将丁香、笃云和桦生与百川大老板隔离开来。

丁香无所谓地耸耸肩，轻松地走到桦生身边，和她一起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摆出一副继续看好戏的姿态。

而此时，下方的拍卖场早已乱作一团。冰冷的湖水不断从穹顶裂缝中倾泻而下，人群惊慌失措地推挤、尖叫。

主持人强压下对百川的怒火，接通了全场广播，用尽全力大声吼道，试图稳住局势：“拍卖场会立刻给所有人分发水下生存装置！大家不要惊慌！不要推挤！听从指引，迅速朝游轮方向转移！”

主持人此刻内心也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找百川算账。但他很清楚，当务之急是保证在场所有顾客的安全。天晓得这些宾客里隐藏着多少有权有势的人物，他们的性命要是在这里出了差错，后果绝不是他能承担的。

笃云转头看向身边的桦生，问道：“你不去救阿兰吗？”

桦生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对他说：“已经有人去救他了。”

“你是说长风？”笃云似乎想到了什么。

桦生再次摇头，打断了他的猜测：“不是。是追杀我的人。”

“谁？”

桦生顿了一下，如实说：“霍骁。”

“腾蛇的霍骁？”

“是他。”

笃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有能力从长风手中强行带走阿兰。”他随即提出疑问，“那你怎么能确定，他会先去第三层找阿兰，而不是直接来这里找你呢？”

桦生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她轻声说：“如果他足够了解第三层是个什么地方……他就一定会选择先去那里。”

第三层的房间内，霍骁顺手将昏迷的长风扔在角落，目光落在被好生安置在沙发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阿兰身上，脸上写满了疑惑。

突然，阿兰身边围绕的蜂群中分出一只小熊蜂，晃晃悠悠地朝着霍骁飞过来。

霍骁没有抵抗，任由那小熊蜂轻轻贴近他的皮肤。

一瞬间，一丝极其细微却清晰的精神意识传递过来——是桦生的精神力：

“这是我弟弟，麻烦你关照他。”

霍骁简直快要被气笑了。

她就这么笃定，在她叛逃之后，他这个追杀者，会听她的话，帮她关照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弟”？

她可真是……太会拿捏他了。

就在此时，第三层大厅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嚣和骚动！

这个在陡峭岩壁间开凿出来的巨大空间，那道将内部与外部湖水隔离开的无形屏障，突然毫无征兆地崩裂！

无数冰冷的水流如同挣脱束缚的猛兽，瞬间从裂缝中疯狂涌入，劈头盖脸地浇灌下来！大厅内所有人几乎在刹那间就被浇了个透心凉，刺骨的寒意和灭顶的恐惧在人群中急速蔓延。

但随即，清晰的广播提示声穿透混乱响起，冷静地告知所有人在指定位置可以找到水下生存装置。

霍骁啧了一声，眼神一凛，不再犹豫。他干脆利落地扛起沙发上的阿兰，大步走到门口。脚步顿住，他面色沉郁地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湿漉漉、不省人事的长风，低骂了一句：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最终，他还是折返回来，认命地将长风也扛在了另一边肩膀上。

这两个，一个都不能扔，一个是桦生所谓的弟弟，另一个的身份也不容忽视，他没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这里。

百川静静地站在休息室里，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冷静地观看着下方拍卖场中的一团混乱。

他带来的下属已经在休息室的各个关键角落安放了小巧却强力的屏蔽装置。

随着装置被激活，一层无形的能量场悄然形成，将外界一切的波动、噪音与混乱彻底隔绝。

此刻，这片奢华的休息室成了一个悬浮在灾难之上的孤岛，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百川的视线越过惊慌失措的人群，投向那不断涌入的幽暗湖水。他在等待，耐心地等待。等到海水将这里完全淹没，等到“眼”挣脱所有束缚，彻底控制住这本就属于它的天地……那才是他百川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手中紧握着那枚金属牌，指腹在其冰凉的表面反复地、轻轻地摸索着，仿佛在抚摸一个即将实现的野心。

这片孕育着无尽资源与秘密的污染区，从今以后，就将独属于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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