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遇
于是,他覆在她头顶的阴影霎时间撤去,那羽翼毫毛似的雨又落在了云衿雪肩头,染出几道深浅不一的水痕。
她哑然垂眸,余光瞥及沈昀渊方才塞给她的信物。
手中之物泛着层柔和的铜光,造型精巧,纹路繁复,可那一勾一道云衿雪却熟稔得不能再熟稔!
千千万万个更深露重里,千千万万个血痕累累里,她就是如此摩挲着同样的纹路,一遍又一遍。
简直,别无二致。
只如此一眼,她便怔愣在原地,心脏一颤。如同裸露在光天化日下受雨点敲打,一下一下,清晰可闻。
……怎么会?!
怎么会和她幼时在罪容所,那个给她讲故事的少年送给她的铜哨一模一样?
沈昀渊给她的信物为何恰恰是个铜质的小哨?为何纹路和编绳会如出一辙?为何......为何?
罪容所.....
罪臣之子......
沈家铜哨......
无数记忆在脑海里闪回,所有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构成那个不可置信的答案,像被棉花包裹的鼓槌,一刹那敲在她的后脑,模糊而沉重。
那个叫她窥见高墙之外,给她许年期盼的人,那夜的少年——是沈昀渊。
她该欣喜吗?
还是泪流满面,长吁短叹,世事无常?
云衿雪不知道。
她原以为,罪容所少年的嗓音大抵已经在流年的辛苦记忆里变得模糊。可这一刻,记忆里的声音里徐徐清晰,竟鬼使神差与沈昀渊的清润嗓音重合一致。
到此,迟钝如她才缓缓顿悟,原来早在儿时的黑暗里,她就已然凝望过他眉目,听他说——“我曾见过万邦来朝,九鼎八方,也曾见过山河万顷,黄沙甲胄。”
“可是你看,连史书都潦草荒唐,你得见自己的春山万丈。”
沈昀渊依据线报,赶在刑部运送卷宗的车马入宫前追上,他侧手抽过手下人的长枪,挽了个空飞横在刑部的车马前,紧接着接连的马鸣嘶吼纷起,混乱间,人仰马翻。
“沈领侍,你这是什么意思?”刑部侍郎颇为狼狈从马车上爬出,面色不虞。
再仔细一瞧——豁!这不是云侍郎?
沈昀渊不动声色,浅浅一笑,”云侍郎,按理说,没到递卷宗的时候吧?监察司胡闹,你们刑部也跟着一起吗?”
云侍郎心道冤枉,他个半百的人了,哪想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家里小女惹了事,仇大人好不容易说是能保他头顶乌纱,这沈领侍又来拦车,真真叫他难办。
他哭丧着一张老脸,“沈领侍,您就别为难我了!看着没?监察司同行监理的官员刚刚已经去报了!您放过老夫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
是了,方才沈昀渊带人拦截,同车行监理之责的监察司官员已然去报,想必仇霁寒不出一刻便会有所动作。
”您说的对。”沈昀渊眉梢一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尾调悠悠上扬,一副极为赞同的模样。
云侍郎心下长吁一口气,卸了劲儿用袖子擦擦额间莫须有的冷汗,下一瞬。寒光乍起,沈昀渊的剑锋就这么直愣愣架在他的脖颈上,逼出几寸血痕。
云侍郎惊骇的惨叫里,沈昀渊犀利冷锐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嘴角扬起玩味的弧度,”因此云侍郎还请更配合些,不然一会儿监察司的人到了。您猜是我先被带走,还是您先被带走。”
他最后二字咬得重,话里威胁的意味,叫云侍郎已然没有思考两个”带走”差别的心思。云侍郎腿抖如筛,呜咽问他想要做甚。
沈昀渊不答,撩起眼皮示意手下人去找明台案的折子,不出半晌,蓝金纹的折子被翻了出来。
“烧了。”他冷冷吩咐。
付此一炬,方絮成烟。
他低垂着眼睑,撤开横在御侍郎颈上的佩剑,淡漠看灰烬飘渺,安静等候监察司的兵马围剿。
不知阿云此刻可无恙回府了,沈昀渊思忖。
大抵是回了,他给了她能号令领侍卫阁领的铜哨,想必她如今应当已叫了护卫,安然呆在沈府了。
说来好笑,她分明是被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如暗礁险滩,是把悬在他眼前的剑。可,剑柄一转,又为他挡下明枪暗箭,她成了他最惦念的人。
沈昀渊释然笑笑,心道神佛还真是灵验,无论他此行入狱还是罢黜,也算是结了她的任务,了她一桩心事罢。
仇霁寒率监察司官兵前来逮捕,也算迅速,他演着伪善的人臣,尽数道的不过是陈词滥调,无外乎矣。
沈昀渊顺从地被桎梏手腕,淡然看仇霁寒挑衅的目光,古井无波。
那一瞬,他只是些许遗憾,可惜没什么机会再给云衿雪讲那个铜哨的故事。
雨愈发下得急,织成漫漫天网,从云层一直垂至地面,将小小一隅荣安城全数笼在其中。
云衿雪便如此撕破惊风,驰骋急奔领侍卫阁,手中高扬缰绳,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避让。身后跟的是心惊胆战的梅溪。
“夫人——”他扯着嗓子嘶喊,”您慢些!!”
他素来知道他们家领侍阁娶的这位夫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可是没人告诉他,夫人马术好得他跟不上啊?!!
云衿雪咬紧牙关在雨里飞驰,任一股一股劲风挟着横雨砸在面上,泛起细微的疼,她依稀听到梅溪在后边的呼喊,不由眉皱得更深,还慢?再慢你家领侍阁就死了。
她置若罔闻,夹紧马腹的小腿愈发用力。
从城外到领侍卫阁,足足需费时一刻的路程,云衿雪生生拖着梅溪,不出半刻杀到领侍卫阁的雕花大门前。
她匆匆下马,直接甩了缰绳丢给不知哪个官员,大步流星至前厅,高举铜哨,顶着漫天瓢泼,眸光冷峻而犀利,”领侍卫阁听令。”
"在!”
”半数死守沈府,半数整军,一炷香后随我进宫。”她厉声下令。
”是!”
梅溪小跑跟随着云衿雪行至书房,如何也想不明白她要折腾些什么,着急得要命。”夫人!领侍阁让您回府保护好自己!”
他快愁死了,左一个领侍阁境遇未卜,右一个夫人我行我素,梅溪提心吊胆又着急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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