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技术活

李令仪的家族本就是中州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也正是因此，先皇为了稳定中州，才立她为后。

而在成百上千人的族人中，李延昭等人能脱颖而出，成为被推出来“辅佐”外甥治理天下的选手，哪怕是满嘴粗鄙之语的柳逸尘，也肯定都有过人之处。

所以，对于李延昭骇人听闻的判断，众人没有觉得他是大放厥词，反而都吃惊不已，等着他的下文。

李延昭也没有卖关子，徐徐说道：“当今天下，暗流涌动的云州、山头林立的荆州和四处纳贡的扬州，我们不必太过担心；中州里那些号称听调不听宣的乌合之众，也不足为惧；但是，凉、幽、冀、青四州，却都已经反客为主，各方面都胜过中州许多。”

“所以你说杨挚若起兵造反，月余便可兵临太安城下？”王敬渊问道，“可你又说‘太安必不可破，逆贼亦必死于城下’是什么意思？”

李延昭指了指脚下，说道：“我们所处的太安城，号称天下第一雄都，说的可不仅仅是地盘和积累的财富，更多指的是这里的城防和军力。哪怕皇室积弱已久，但想短时间内攻破太安，就凭他杨挚，还是痴心妄想。更何况，他一旦行谋逆之举，就给了其他各州起兵勤王的借口。”

说到这，在场的众人便都知道了李延昭之前“危言耸听”的意思。

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这个神还是不请自来的！

李令仪皱眉道：“凉州还好说，登岭和他哥不同，听说这些年将雍州经营的固若金汤，徐北枳就算想‘勤王’，也得先过了他那关。幽州杨广英那个婊子，有北狄、突厥和高句丽在周围虎视眈眈，她就算再强，也分不出几个兵来。不过，青州的杨天望，倒真是个大麻烦……”

……

另一边，已经被李令仪等人划为“暂时无害”的云州王府内，林盛阳夫妇和林璇缨，早就被林七七拉着去放烟花了，而此次没有缺席的宁澜庭、王伟明，则与公孙曦和林峰聊起了同样的话题。

既然公孙曦决定接纳林峰这个变数，那么作为这个小团队智囊的宁澜庭，就开始履行义务，为他普及一下以他以前的身份层次，接触不到的天下大势。

“太祖皇帝立国之初，为巩固皇权，将原本九州中的豫州、司州、徐州、并州，统合而成中州，定都太安，修行军驿道，以统天下之兵。”

“同时，为了抵御蛮狄戎夷，另划西域、河套、巴蜀三块尚未平定之地为凉、云、荆三州，分封给了三位已经赏无可赏、功高几可盖主的领军元帅，并允诺其可世袭罔替。”

“至此，新立四州与旧有的幽、冀、青、扬、雍等五州，成新九州。其中，幽、扬、雍三州，分封给了跟随太祖一同征战的三位兄弟，冀、青二州则封给了德高望重的两位叔伯。”

“原本按照太祖皇帝的意愿，此五州封地不再行世袭罔替，而是由历代皇帝的同胞族人轮流掌管，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皇室对诸王番地的掌控越来越弱，除了需要作为凉、云、荆三州和中州屏障的雍州，还由每代皇帝的同胞兄弟掌控外，其余的各州，哪怕没有世袭罔替之名，也早就行父子相传之实了。”

公孙曦点了点头，接口说道：“嗯，尤其是八十年前的宫变之后，甚至连京畿之外的中州地区，都成了各路军阀圈地自治的状况，所以先皇才顶着巨大的压力设州牧一职，明面上允许各州自设六部，放权于人，实则行离间分权之计，以图各王自顾不暇。”

“呵呵，可惜，除了云、荆、扬三州，其他的州牧完全就是个傀儡而已。”宁澜庭冷笑着说道，显然对增设州牧的政策相当不感冒，“而且，如果不是当时恰好有赫连威武异军突起，加之先王不久后归天，他王玄策在云州，也不过是个应声虫罢了。”

“也不尽然，此举不管成效如何，但总算分散了诸位藩王的精力，否则现在恐怕已经天下大乱了。”林峰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地说道，“话说回来，其实咱们云州的综合战力并不弱？”

“何止不弱，如果算上赫连威武，整个大虞九州，咱们稳居前三，甚至可以和青州掰掰腕子！”

已然半醉的王伟明扯着嗓门喊了一声，但随即又满脸的颓丧，“可惜，现在却是一盘散沙。”

林峰皱眉道：“我之前听林弘毅说过，咱们云隐将军队视为立命之本，是谁也不能逾越的红线，军纪、军法尤为严苛，触之者死。按道理说，包括云冈在内的镇国四将，应该牢牢地把握在王府手中啊。”

宁澜庭看了眼公孙曦，见后者微微点头后，才向林峰解释道：“法纪如此，然人心难测，尤其是赫连威武成事之后，更是变相地告诉了各军头‘拥兵自重’的好处。镇西军和镇北军，也就是云冈军，分别需要应对羌狼和北狄进犯，自云隐立国便有便宜行事之权，而镇南军向来是老兵养老之地，又多与中州门阀暗通款曲，现在估计已经是王玄策的人了，至于镇东军，呵呵，平武侯可是做梦都想当第二个赫连威武的。尤其是王爷又是以女儿之身继位，虽然有幽州王珠玉在前，但各路将士，心悦诚服者寡，阳奉阴违者众。”

林峰听的呲牙裂嘴，心想：“内忧外患都不足以形容公孙曦现在的处境了，云隐内部属她最弱，外面还有羌、狄时刻准备择人而噬。放眼大虞九州，不说那些拥兵自重的雄主，哪怕是求仙问道的荆州王裴钰琢和声色犬马的扬州王杨庸，最起码也没有性命之忧啊。这种局面，她还想指望现在桌上的三人力挽狂澜，你当我们是兵仙武圣不成？”

他偷偷看了眼公孙曦，暗自琢磨：“果然，还是直接干掉她，然后带着林盛阳他们跑路更容易一些。”

这时，林七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孙姐姐，你们聊完了吗？出来放烟花啦！”

“唉！看在你对我林家如此善地的份上，我就先努力一下，事不可成时再拿你当投名状好了。”

揉了揉眉心，林峰看向墙上挂着的九州图，苦笑道：“真是个技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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