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老林家的优点

宁澜庭对林峰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晚饭时，他看到几个稚童在大堂外的院子里追逐打闹，玩类似于“官军大战马匪”的过家家游戏。

令他吃惊的是，两方“势力”的首领，赫然都穿着明晃晃的龙袍，虽然毫无做工可言，但这种明黄之色，却绝非皇家之外的人能染指的，就算是戏班，也都会采用“杏黄色”或“土黄色”替代，同时在领口或袖口缝一针白线，象征“龙身有缺，非完龙”，避免“真龙降世”的忌讳。

“这是谁家的稚童？”

同样作为文人，又有正式官职在身的幺建勇自然而然地肩负起陪好宁澜庭的责任，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眼院里，笑着说道：“宁老，安北是小地方，县衙里的杂事的人都是本地的百姓在兼职，县衙重新修葺前，林峰就特许他们上工时带幼童一起前来，方便照拂，这条规矩也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竟然还是下人的子女！”宁澜庭更是吃惊，追问道，“那他们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嗨，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但我们县没有像样的女红，绣不上五爪金龙，粗制滥造，让您见笑了。”

宁澜庭都无语了，“这是见笑的问题吗？这是九族都含笑九泉的事情好吧？”

可他发现，不论是有功名在身的幺建勇，还是其他各有“特色”的安北骨干，对此竟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时，正在一旁窃窃私语的林峰和林弘毅听到这边的动静后，一同走了过来，后者倒是和宁澜庭一样，还保留着“正常人”的思维，皱着眉头道，“二弟，你这安北不少地方，确实都僭越了，在此事上，你还是注意些的好。”

林峰不以为意道，“呵呵，宁老，林弘毅，安北说是云隐的关外飞地，但周边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也都清楚，大家全都在夹缝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们县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苦命孩子，指不定哪天就被哪方路过的大佬随手碾死了。现在趁着还能喘气，肯定要今朝有酒今朝醉啊，一点点细枝末节的地方，怎么高兴就怎么折腾好了。”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看着自己曾经最不成器的儿子如今能有这份基业和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同僚，又即将收心成家，林盛阳老怀大慰，对于其他人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一番推杯换盏之后，饶是他酒量不俗，也有些发晕。这让一旁的崔氏看得直翻白眼，但见他难得如此高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林峰悄声说道，“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吧。”

“嗯！”

林弘毅心领神会，转身离席。

片刻之后，他带着一名温婉的女子缓缓走到林盛阳夫妇面前，为二人各自奉上了一杯香茗，“爹、二娘，请用茶。”

“不错，还是弘毅懂事。”

喉咙正干的林盛阳接过茶盏，刚准备一饮而尽时，被崔氏在腰眼上掐了一把，差点把茶水豁出去，“哎吆，夫人，你干嘛？”

崔氏没好气道，“灌了几碗黄汤，舌头不好使就罢了，眼睛也瞎了吗？弘毅是拉着这位姑娘的手来的！”

“嗯？”瞬间，林盛阳酒醒了大半。

只见林弘毅带着阮青青再次行礼后，正色说道，“爹、娘，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阮青青，我们结婚已经两年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一直未向二老言明此事，今日借着二弟的喜事和宝地，特地带她拜见二老。”

听林弘毅讲述完阮青青的身世后，林盛阳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桌沿，茶水泼湿了前襟也不自知。

“怀仁汪家……”他声音发颤，“是那个给边军倒卖劣质甲胄的汪氏？”

阮青青跪在青砖上，脊背挺得笔直，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正是。民女十七岁随父北上，尚未及笄便被列入汪家宗谱，谁想三日后抄家的王令就到了。”

她抬头望向崔氏，眼中泛起水光，“若不是二公子在教坊司撞见我，和叔叔散尽钱财换了我的身契，民女此刻怕是已经……”

崔氏转头瞪向林峰，后者正摸着鼻尖往林七七身后躲。

小姑娘立刻会意，蹦跳着搂住崔氏胳膊：“娘你别生气！二哥难得当回好人，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林璇缨也适时给林盛阳递上了热手巾，“爹还记得吗？年前您还说弘毅哪都好，就是男女情爱上缺根弦，哪天要是能领个媳妇回来，不管是王侯公孙还是落魄寒门，您做梦都会笑醒的。”

林盛阳却还板着脸，目光在儿子儿媳身上逡巡：“那能一样吗？我……”

不等林盛阳说完，刚刚跟林峰嘀咕了一阵的崔氏，又朝他腰眼上拧了一把。

“哎吆，夫人，你怎么又来？儿媳妇看着呢，你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看着苦笑的丈夫，崔氏探头附耳说道，“青青有了！”

“什么！”

林盛阳定睛看去，果然发现阮青青已经非常宽松的襦裙下，小腹都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隆起。

“林弘毅！你个不肖子！”

林盛阳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把崔氏等人都吓了一跳，甚至大堂里的喧嚣的都为之一滞，所有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你妻子怀有身孕，你还让他跪在这么冰冷的地板上，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说完，他一巴掌把林弘毅拨开，招呼着林璇缨和林七七将他们的嫂子搀起来坐下，然后从怀里摸了出厚厚一摞金叶子，让崔氏塞进阮青青手里，陪着笑说道：“刚才喝多了，没看出来你已经有孕在身，本想着摆个谱来着，毕竟娶妻这么大的事，弘毅这小子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要是一点脸色都不甩，有损当老子的威严是不？”

一旁的崔氏“扑哧”笑出声，掐了把林峰的胳膊，让他去也将林弘毅扶起来，转向林盛阳，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几分温暖，“你呀，一家人还装腔作势干什么，疼媳妇是你老林家的优点好不好？”

阮青青的泪水终于落下，滴在大堂的青砖上，蕴开一团团水渍。林七七见状，立刻打趣道：“嫂嫂的改口茶，爹还没喝呢，喝完了还有红包的！”

众人哄笑间，林峰也颇为感慨，“哎，按照规矩，叶舞现在还不能见老林和母亲，甚至都不能在县衙待着，都搬回东山二仙府住去了，否则今天晚上，那摞金叶子，我也得有一份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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