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杯酒释兵权（下）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郝清风话音一落，在场的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李士诚三人见有人当出头鸟，自然心中暗喜，而杨登岭则眉头一挑，他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出言反驳自己，但因为“先帝遗志”的默契，他并没有觉得郝清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生出不臣之心。

因此，他只是略微沉吟，便笑着说道，“郝监军既然觉得此事不妥，大可直言无妨，本王洗耳恭听。”

郝清风先不着痕迹地给了李士诚等人一个隐晦的眼神，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向杨登岭微微躬身行礼，“王爷，微臣认为，您刚才的提议，不妥有三。”

“好家伙，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猛，当场落雍州王面子不说，竟还‘有三’？”柳逸瑞在心底直咂舌，“以后还是让妹妹离这个疯子远点，柳家已经位极人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要是真把这个愣头青纳为乘龙快婿，到时候我们想更进一步，封个异姓王啥的估计难如登天，但被皇帝迁怒之下发配岭南倒是可能性很大。”

只听郝清风接着说道，“其一，二十万大军并入现在的雍州四军，势必使其臃肿不堪，而当前大虞的军队建制，是经过了多代的摸索和实战检验得来的，这种情况下，一个尉官将要指挥多少人马？将官呢？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兵仙，都能有‘多多益善’的本事。”

作为中州援军统帅的李士诚是被其父亲寄予厚望的将门虎子，在那位大将军李延昭的安排下，实打实地在军中的基层摸排滚打过一段时间，甚至亲自参与剿灭过几股“恰巧”出现的匪患，虽然因为其身份背景的原因，军中各级上峰都对其照顾有佳，但他已经算是众多“二代”中，实操经验最丰富的人了。

此时，对于郝清风提出的第一点“不妥”之处，他不由地点头附和道，“清风所言不错，而且合兵之后，势力大涨的将军们，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自身能力不足以统御麾下的，但真到战时，倘若不能如臂使指的话，恐怕连一盘散沙都不如。”

杨登岭笑了笑，不置可否，向郝清风问道，“还有哪两点不妥？”

“其二，如此合兵，势必令出多门，乃军中大忌。”一袭青衫的郝清风，声音铿锵有力，竟隐隐有兵戈之气，完全不似眼前文弱的模样，“在合兵之后的军中设‘监军使’、‘都统’、‘大都督’，都由中州将领担任，我代表中州将校感谢王爷您的善意和恩赐，但军队是要打仗的，令行禁止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此多的军中官职，冗杂累赘不说，定会让军令传递迟缓，甚至在原有的校尉和新设的‘都统’之间产生争权夺利的现象，到时不用敌人叫阵，咱们自己可能就要内讧了。”

“呵呵，第三不妥，就有些私心了。”顿了顿，郝清风指着李士诚三人和自己，半开玩笑地说道，“王爷您说让我们四人与您共掌军权，就算您真的如此作想，我们有岂敢真的如此托大？到头来，我们肯定就沦为花瓶摆设，在中军大帐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比桅杆恐怕强不到哪去。说实话，我们其实无所谓，只是少了些真刀真枪的历练罢了，回到京畿，还是能拿只多不少的军功去镀金身，可王爷您，就要落个以势压人，夺钦差兵权的恶名了，届时不管是陛下还是三公九卿，轻则口诛笔伐，重则……”

郝清风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作为皇室宗亲，又是一州藩王，杨登岭绝对不会被朝廷降罪或者惩戒，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集体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要么就是直接赐死，斩草除根，天子和朝廷是绝对不会留下一个跟自己有“过节”的藩王拱卫京畿的。

“啪啪啪。”

杨登岭鼓着掌，往前倾了倾身问道，“郝监军不愧是老太师千挑万选的接班人，果然人中龙凤，如果依你所言，咱们这五十万大军又该如何安排呢？还请劳烦‘小太师’教我。”

“小太师”三个字，听在李士诚等人耳中，不过是略带调侃的戏言，但郝清风和林峰都知道，这是杨登岭的“许诺”——“他日我若登基大宝，你作为扶龙之臣，当可位列三公，承太师之位。”

清了清嗓子，郝清风摆出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朗声说道：“禀王爷，微臣认为，合兵乃必行之举，但形式需要变动一二。”

杨登岭点头笑道：“愿闻其详。”

“首先，中州兵马不可简单并入雍州四军，可再立三军，军官不变，而兵卒互易，如此一来，雍州将领可知中州兵情，中州士卒可晓雍州战法，反之亦然；其次，七军之中实行考核淘汰机制，由王爷亲自每月在校场考核，优者上、劣者下，动态轮换，以实战的姿态，选拔出能打必胜的中坚骨干力量；最后，七军统帅之位还是王爷，另设‘副统帅’一职协助王爷总揽全局，由李士诚担任，设军事一职，仍由柳逸瑞担任，至于监军嘛，非王达陆莫属。如此一来，上可遵陛下‘雍州事悉听调度’之旨，下可使将卒知令出一尊，避免政令龃龉。”

杨登岭讶然道，“嗯？那郝大人何去何从？难不成你要学神话里的姜太公，封神封到最后，不给自己留个位置？”

“哈哈，王爷，清风乃一介俗人，岂敢与姜圣相提并论。”郝清风笑着说道，“我是听说州牧关大人那里也缺人手，想着自己实在受不得马上颠簸，准备去他那某个差事，混混日子罢了。”

“哈哈哈，好，关州牧那边我去说，就算不要这张面皮，也要让他给你加个副州牧的位置出来。”

杨登岭笑着说道，接着转头看向李士诚等人，目光灼灼地问道，“不知三位将军，对于刚才郝大人的提议，意下如何？”

李士诚等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本能地感觉合兵之后，还是不如自己掌权来的痛快，但郝清风的建议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更何况当下看来，上至他们三个一军统帅，下到中州军中的校尉队长，无论是官职还是军权，似乎都只增未降，这种情况下，本就不多的抵触情绪，自然烟消云散。

“全凭王爷安排！”

“好！想必我雍州七军，定可震慑宵小，定国安邦！”杨登岭举起酒杯，放声长笑，“谨以此杯，与诸君共勉，请！”

“王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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