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单纯的二代？（下）

更漏敲过五更，窗外的天色已隐隐透出一丝鱼肚白。教坊司内的客人渐渐散去，喧嚣声也随之淡了下来，只剩下零星的笑语和更夫遥远的梆子声。

角落里，林甲垂手侍立，看似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紧锁着自家公子和那位杨公子，掌心已悄然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对面，杨辰带来的那个书童，名叫墨砚，此刻正低头为二人续酒，动作恭谨，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握着酒壶的手腕稳如磐石，丝毫没有醉酒之人的颤抖，那双低垂的眼眸里，也藏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林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眼睛，似乎终于撑不住了，晃悠悠地站起身：“不行了……杨兄，小弟……先告辞了……”他脚步虚浮，眼看就要撞到旁边的屏风。

杨辰也“嚯”地站起来，伸手去扶，却脚下一个踉跄，两人竟抱作一团，差点摔在地上。

“哈哈哈……林老弟，你我……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杨辰大笑着，手臂却暗中用力，将林峰扶正，眼神却在瞬间与林峰对视。

他们都知道，对方并没有醉！

心照不宣下，两人脸上的醉态如同褪去的面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风霜的沉稳与锐利。林峰的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杨辰的目光则带着一丝玩味与探究，如同审视猎物的猎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老弟，”杨辰的声音不再含糊，清晰而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方才你虽然谈论的是九州风月之事，但见识之广博，言语之犀利，都颇有纵横之气，绝非寻常浪荡子可比。只是……某却从未听闻雍州有你这等人物，你总不会是杨登岭吧？”

林峰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微微一笑，伸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语气轻松：“杨兄说笑了，我如果真的是雍州王，那出现在这江南，事情可就不简单了。不过，杨兄你呢？”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方才听你痛陈青州往事，言辞激烈，又对青州王与东方玉韬之事了如指掌，绝非普通富家子弟。更何况，”林峰瞥了一眼旁边的书童墨砚，“林某虽然不知道这位前辈能保留少年之身，是因为所修内功特殊，还是因为武学已达传说中返老还童的神仙境界，但能让先天高手随侍左右，恐怕整个青州也没有几个人吧？”

话音落下，两股无形的气场悄然散发开来。林峰这边，林甲早已按捺不住，本能地握住了怀中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利剑，剑身尚未出鞘，便已有一股森然寒意弥漫开来。他紧盯着墨砚，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而杨辰身边的墨砚，此刻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他的却周身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宛如一条潜伏的毒蛇，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那股气势之强，竟让身经百战让与多名先天高手都交过手的林峰都一阵心悸，更不用说首当其冲的林甲了。他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凝固，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教坊司内的乐声依旧，但这个小小雅座内，却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噼啪”声，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杨辰哑然失笑，摆了摆手道：“墨老，他不是冲我来的。”

墨砚闻言，身上的气势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低眉顺眼的书童，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一般。

杨辰又看向林峰，脸上露出一抹坦诚的笑容：“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林老弟，实不相瞒，某乃青州王三子，杨辰。”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句话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峰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青州王三子！难怪他对青州之事如此熟悉，难怪他身边竟有先天高手甘心扮演书童！

面上却不动声色，林峰拱手笑道：“原来是皇族贵胄，王爷子嗣，失敬失敬！既然小王爷如此坦诚，那林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单名一个‘峰’字，是站在云州王公孙曦背后的男人，你刚才提到的雍州王杨登岭，呵呵，也叫过我一段时间‘峰哥’。”

杨辰一愣，难以置信的调侃道，“林老弟，你这牛皮可吹得有点大了吧？杨登岭叫你大哥？莫非你是当今圣上杨登峰不成？”

“这倒不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确实是姓林的。”

杨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实不相瞒，某对九州各地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一二的，你这……哈哈，恕我孤陋寡闻，还真的是头回听说老弟你的名讳。”

杨辰哪里知道，就在他离开青州游山玩水、流连风月之际，京畿之地早已天翻地覆，而这一切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正是眼前的林峰。

只可惜，杨辰离开青州已经有段时日，又没有像自己的两位兄长一样已经参政议事，因此，青州王府的谍报系统再发达，也不会第一时间将这些情报千里传递给一位只知风花雪月的三公子。

林峰看着杨辰脸上那副“你就吹吧”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却也懒得过多解释，“信不信由你，我可是难得自报一次家底的。”

杨辰见林峰说得煞有介事，心中也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他此次南下，本就是为了散心，顺便打探些江南的风土人情，没想到竟遇上了林峰这么个有趣的人。

“好！不管林老弟你是何方神圣，今日与某痛饮一场，便是知己！”杨辰豪气干云地说道，“他日若到青州，定要告知某一声，某带你去……嗯，去看看青州的‘正经’风光！”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青州那枯燥乏味的日子。

林峰也笑道：“一定一定！若有机会到青州，定去叨扰杨兄。”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两人并肩走到教坊司门口，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刚刚刺破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映出两人长长的影子。

“后会有期，林老弟。”杨辰拱手道。

“后会有期，杨兄。”林峰还礼。

说罢，两人不再多言，各自带着随从分道扬镳。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有想到，所谓的“有期”，会来的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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