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春寒料峭

赫连威武的玄甲铿锵声刚消失在风雪里，厅内的烛火还在剧烈摇晃。

蒋天养慢悠悠地抿了口杯中残酒，眼尾扫过满桌冷掉的菜肴："接着吃啊，总不能让菜都凉透了。"

这话没人当真。公孙曦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将小女子那脆弱的一面又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毕竟，她还是云隐之主、还是云州王：“方才赫连威武所言，倒与咱们先前商定计划不谋而合，就是不知道他的那番承诺，是否有诈？”

蒋潇把拳头捏得咯吱响："哼！这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仗着兵强马壮要挟我等！真当我蒋家是软柿子？"

"坐下。"蒋天养把茶盏往桌上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订婚仪式还没走完，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接下来的流程便成了十足的走过场。直到礼成送客，满院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谁都没有心情再喝酒玩闹。

蒋天养瞥了眼站在门边的林峰，眉头微蹙："林贤侄这是着急回去？"

林峰正琢磨着怎么溜之大吉，闻言赶紧拱手："晚辈想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小‘插曲’，你们一家人肯定要关起门来商量一二，我就不再叨扰了......"

"大哥别走！"蒋潇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热乎劲儿倒比刚才订婚时足多了，"我可听曦儿说过，她可是封了你安北郡王和磐石营监军的，现在王爷有事，你可不兴撂挑子不管哈。"

公孙曦也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几分恳切："林大人，安北县能在乱世中站稳脚跟，足见你的远见，我......我们确实需要听听你的想法。"

林峰心里直叹气，这哪儿是听想法，分明是拉壮丁。他瞅瞅蒋天养默许的眼神，再看看宁澜庭抱着胳膊看好戏的模样，只能苦笑着找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

"赫连威武那老狐狸，今日的话半真半假。"蒋天养率先开口，手指在案几上敲出轻响，"划界桑干以西是真，想趁机往外扩张也是真。"

宁澜庭咋舌："他就不怕咱们抄他后路？他的兵马全拉出去后，代天城可就空了。"

"空了才好。"蒋潇冷哼，"正好趁机收编他那些留守的残部。"

"糊涂！"蒋天养瞪了儿子一眼，"你当赫连威武是傻子？他敢动兵，必有后手。再说西北边的羌狼最近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话让屋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谁都知道羌狼部落向来数“蝗虫”的，往年这个时候早就有不长眼的袭扰边境了，今年却连个探马都没派来，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

"镇西军的底细你们清楚。"蒋天养的声音沉了下去，"三万守边，三万机动，三万支援，这是底线。多抽一个人，边境的防线就多一分风险。"

公孙曦秀眉微蹙，她麾下的新军说是一万，实则大半还在云隐路桥工地上搬石头，剩下还待在磐石营里的，则大多是没见过血的“雏”。这点兵力别说平定桑干以西，能守住云中城就谢天谢地了。

就在这时，公孙曦忽然看向他，眼神亮得惊人："林大人......"

林峰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黄枫谷的伟明基地，"宁澜庭在一旁帮腔，嗓门洪亮，"去年剿匪收编的那些弟兄，加上你从磐石营带过去的人手，凑一万多人马总有的吧？"

林峰干咳两声："宁老说笑了，那都是些乡勇，平时也就打打土匪，哪敢上战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公孙曦往前倾了倾身，语气诚恳，"我知道他们是你的心血。这次事情之后，我立刻下王令，允许你把伟明基地的所有人马、器械全搬到关外安北新城去，从此那些弟兄就归你全权调遣。"

林峰愣住了。他确实一直想把基地迁出黄枫谷，毕竟那地方在云隐腹地，离云岗军太近，太不保险。而且日后蒋潇和公孙曦万一真的平定了桑干城以西，那他的这个伟明基地，无疑就会变成那根肉中刺了，到时候岂不是平白损了兄弟情谊？可他从没指望过公孙曦能松这个口，毕竟新四军名义上还是王府的兵马。

"大哥，你就别推辞了。"蒋潇拍着他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过几日任命下来，我就是镇西军统帅了。你想想，将来我在关内，你在关外，咱们兄弟联手，还怕什么赫连威武？"

“你特么还真敢吹，你咋不说咱们二人联手，你一统九州，我横扫羌狄呢？”林峰瞅瞅蒋潇期待的眼神，又看看公孙曦恳切的表情，再想想自己那一万多在黄枫谷憋得快发霉的弟兄，终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谁让你是我兄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的人只能做些‘敲边鼓’的活计，真要让他们攻城拔寨，那是强人所难。"

"够了够了！"蒋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啃硬骨头的事交给镇西军，你帮我把后方稳住，就是大功一件。"

蒋天养看着两个年轻人一唱一和，嘴角终于露出点笑意，端起茶盏："既然都定了，那就说说具体的章程。赫连威武的兵马估计不出十日就会动，咱们得抢在他前头......平武侯的镇东军……"

直到月上中天，后堂的灯火才渐渐熄灭。林峰踩着厚厚的积雪往住处走，心里五味杂陈。本想在安北县当个逍遥县令，没承想一步步被卷进这漩涡里。他抬头望了望漫天飞雪，忽然觉得这云州的冬天，怕是比安北的寒风还要刺骨。

两日后，穿过黄枫谷的官道上。

赫连威武勒住马缰，望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山谷，眉头微微皱起。

"大将军，前面有人拦路。"赵石上前禀报。

赫连威武眯起眼，只见官道旁跪着两个身影，青衣素裙，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显眼。他催马上前，就听见其中年长些的女子朗声道："幽州王座下铜鱼部蓝芩、蓝悠悠，参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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