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离开（三）
这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永州官员受到的责罚极重，连陈征也在回府后感叹裴穆显手腕狠毒，几乎将整个永州大换血，原先的世家权贵，不是被打散，就是被裴穆显收入麾下。
“为何，这么早？”
“嗯？”
反应到自己说错话后，沈云嘉赶忙找补：“我，我是说，年节还没过多久……”
“舍不得我？”
“才不是……”
沈云嘉看向裴穆显的眼神明显慌乱，心中只道：【难道是我的重生，改变了身边人的命运，他才与上一世既定的不一样，早早去到永州？永州是苏家发家之地，遍地都是苏家宗族，从前世饥荒爆发，到处理永州官吏，耗费了不少时日，也不知这一次，又要多久。】
“苏家发家永州，前两日起头要选妃的人，便与苏家往来密切。”
许是凑巧，裴穆显说出的也是沈云嘉心中所想。
见裴穆显不避讳，沈云嘉也开口：“那便是庙会那晚，对苏家的惩戒过了，苏家要按耐不住了？”
“真聪明！”
“那你要去多久？”
“我也无法给你一个定期。只是我这回去永州，势必要把苏家在永州的根基断了，否则来日苏家与吴王联合，永州将是大患。”
【前世隔了一个月才到永州去，这回虽是早了，但估计怎么着也得三四个月了。】
沈云嘉点头，想着苏家在永州的势力根深蒂固，费些时日也是有的。
“我会把风信子留下，正好你身边的人少，索性就让你跟在你身边，有她在，我也能放心些。”
“我就在府中待着，能出什么事，你别瞎操心。”
沈云嘉本想拒绝，可裴穆显又是那幅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人压根就狠不下心。
“随你吧随你吧。”
“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去做，一切有我。便是天塌下来，我也能赶回来替你顶着，知道吗？”
“说得我只会惹事似的，永州势力混杂，殿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沈云嘉嘴上嫌弃，心里却是欢喜的，这样纵容的话，除了万容，她没有听别人提起过。
“这几个月，想做点什么？”
“过几日沈氏宗族年宴，有些事要办，有些讨厌的人，不想再见到。”
听到沈云嘉提起沈氏年宴，裴穆显若有所思，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沈云嘉借机复盘了自己的计划，恰好没注意到裴穆显眼神的变化。
“方才问我婚仪要多久，难不成是要嫁给我了？”
原以为沈云嘉会害羞，然而这次沈云嘉很坦然，被裴穆显握着的手也没想要挣脱，点头回应。
裴穆显面上一喜，而后变得惋惜：“真是可惜了，早知如此，就该顺势将你娶才是，也不枉沈大小姐真动了这份心思。”
沈云嘉不似他还能开玩笑，反倒是正儿八经道：“那可是你的医官，你就不怕我将他收买了，回头卖给吴王的人？”
“我知道你不会。”
沈云嘉似乎能预料自己接下来问的猜想，裴穆显都会以信任挡回，索性闭口不再提，“谢谢。”
“不必言谢，我也希望沈夫人好好的，好看着你嫁给我。”
这回倒是惹得沈云嘉急了眼，想要挣脱男人的手，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
“你别在这儿待了，再待下去天都亮了，快走快走！”
怎料眼前人忽然凑近，气息交汇后，却只是拨开沈云嘉的碎发：“就知道赶我走。护好自己，有什么事给我写信。”
沈云嘉的双手被放开，肩上的披袄被拉拢了些，暖意裹袭着全身，见眼前人已经起身，沈云嘉终于赶在窗户被推开前开口：“殿下，万事小心。”
裴穆显笑着，气息传到沈云嘉身上，“不知下次再见，能否听卿意换我本名？”
沈云嘉还在纠结着，便见窗户一开一合，屋内只剩自己一个人。
次日，沈云嘉早早起身，赶到主院照顾万容。
临近年宴，除了确定整场宴席的全部流程，还得将之前安排的再确定一遍。特别是菜品，万容不放心，在床上躺了半日后，还是亲自到前厅，直到将所有事情都确认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母亲，等忙完这阵，您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昨日大夫的话也是要听的。”
沈云嘉跟在万容身边，类似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万容每每看着沈云嘉要张嘴，便知道随之而来的是沈云嘉的规劝。
“那些大夫大多会将病情说得严重许多，你也不必如今在意，我多歇歇便是，不会累着自己的！”
沈云嘉本想再劝，可看着万容的模样，大抵是不会再听自己说了，泄了气后出了前厅，又在府中走了圈，不多时，便到了后院花园，那出扶桑说还在修整的小湖泊。
看着工人紧赶慢赶的模样，沈云嘉估摸着，也就再多个三五日，修缮便能完成。
扶桑才从外面回来，走近后，虽不解沈云嘉看着修缮小湖泊的工人作甚，也没开口打扰沈云嘉。
还是沈云嘉转身要走，才发现了扶桑，“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个鳏夫怎么说？”
扶桑皱眉：“小姐，奴婢今日早早便出门，奈何到那鳏夫家门口时，他家大门紧闭，问周遭的人他去了何处，也并无一人知晓，都说前两日还见他喝酒呢，昨日便没见他出过门。小姐，是奴婢没用。”
沈云嘉眉眼间浮现惊讶、疑惑，却也很快消散，一个鳏夫，想来除了沈云歌，怕是没人会去找他的。
沈云嘉拍拍扶桑肩膀：“不怪你，大约是你那日去吴家村，叫沈云歌的人瞧见了，这才快了我们一步。不打紧，我还有别的法子，你不必自责。”
沈云嘉正想转身离开，却再转身后不远处的拱门下，撞见了路过的沈云歌。
二人默契的站着不动，目光直视着对方，谁也不肯低头。
沈云歌先有了动作，准确来说，是伴随着挑衅的神色，叫沈云嘉听见了心声。
【我倒是小瞧你了，原想着那那吴鳏夫试试你，眼下你既能找到吴鳏夫，看来你也是重生之人，怪不得此前种种，都能叫你侥幸躲过。】
【如今我得了先机，想拿我从前用过的招数来对付我，沈云嘉，你还是太嫩了点！】
沈云嘉与那吴鳏夫最大的牵扯只有扶桑，如今扶桑并未被卖给吴鳏夫，沈云嘉却与他接触，沈云歌一想便知，沈云嘉也与自己一般，是转世重来之人。
再回以前之前沈云嘉的做派，怕是早在陈征退婚时，沈云嘉便已然重生，只是当时自己没看透罢了。
沈云嘉已然走到沈云歌面前：“想什么呢妹妹，想得这般出神。”
沈云嘉说话时的语气人畜无害，若非沈云歌确信沈云嘉也是重生，可真要信了她这幅温婉贤淑的模样。
“呵！”
沈云歌挥手，万里便自觉退下，而她自己则是上前几步，用着只有二人能听见的语气，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云嘉：“别来无恙呀，沈云嘉。”
直到沈云歌指的是上一世的自己，沈云嘉笑着回应：“不知当时那一刀，妹妹受着，感觉如何？”
沈云歌咬牙切齿，却仍旧讥讽：“我说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多活了一世啊。看来，再蠢笨无知的人，经过生死一关，也会有些改变。”
“既然知道我已不是我，那么你，还打算用之前那些手段对付我吗？”
“技不在多，有用即可。沈云嘉，你迟早会为你当日那刀，付出代价。”
后面几个字沈云歌咬得极重，眼神中的狠厉，仿佛下一刻便会化作野兽，将沈云嘉吞噬殆尽。
“好啊，我等着你。咱们且看，这局谁输谁赢！”
回去的路上，扶桑一直在思考，沈云嘉方才与沈云歌的对话说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听得一头雾水。
然而沈云嘉似乎并没有替扶桑解惑的想法，而是转头往沈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跟着沈云嘉走到大门，看见了停在门外等候的马车，扶桑才想起沈云嘉说过要出府。
两人坐上马车，马车朝着城门口的方向驶出，渐渐混入人群。
再下车时，眼前的景色已然是之前同万容来过的净居寺，而那驱车的人，竟是风信子。
沈云嘉不禁回忆，自己上车时，确实没瞧出来那马夫是风信子。
似乎是察觉到沈云嘉的疑惑，风信子开口解释：“小姐，易容术是南疆常有的术法，婢子自幼长于南疆。”
沈云嘉点头，抬脚往寺庙内走去。
风信子在前头引路，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一间禅房前，看着屋内的摆设，与当日匆匆一瞥的，裴穆显的那间禅房有些相似。
只是时隔多日，沈云嘉也记不清了，倒是禅房内的人，更叫沈云嘉意外。
“程大夫？”
风信子退出禅房，将门合上，禅房内原先背对着沈云嘉主仆的人才转身。
随后恭恭敬敬朝着沈云嘉行了大礼，“一别多时，沈大小姐别来无恙。”
沈云嘉见程大夫的样子，心中莫名燃起了一股气，却又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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