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永州（三）

屠风拿来了器皿和手帕，“沈姑娘，这粥才出锅，还烫得很，您是要烫死殿下吗？”

【对不住，我太心急了。要不，殿下喊个婢女来伺候吧？】

“不必。”

裴穆显擦拭完，看着屠风静静看着自己：“殿下，您在同我说话吗？”

随后便是瓷碗被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屠风还不知所以：“沈姑娘，您怎么一句话不说？”

屠风的话让裴穆显后背一凉，转身便见沈云嘉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对啊，殿下在同何人说话呢？”

“咳咳。”

“裴昭。”

沈云嘉淡定的开口，喊的是从前没用过的称呼。

“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屠风还想说话，却被裴穆显制止。

“说吧。”

裴穆显张了张嘴，“思绪太多，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我来问。你，一直都听得见我的心声？”

裴穆显摸了摸鼻子，知道瞒不住的：“不止是你，任何人的，我都听得见。”

“所有的事，你都预料到了，所以只是站在局外，看着我在困局了挣扎？”

沈云嘉印象最深的就是皇后千秋，不止是皇后千秋，两人认识以来，他几乎从未表现出紧张，似乎面对所有的事情都信手捏来。

“嘴上说的好听，不会骗我，要与我携手走下去，原来不过是个骗子。既然太子殿下有通天本事，想来我与表哥对您用处不大，臣女今日便返回都城，从此再无瓜葛。”

沈云嘉才起身，手腕便被人拉住，“我能知道这些事不是因为预料，是经历。”

沈云嘉回头，两人对视，裴穆显继续：“此前发生的大部分事，我都经历过。”

“那你可经历过今日之事？”

按他这么说，若是经历过，怎会被自己拆穿。

沈云嘉被按回椅子上，“对于母后千秋、新岁宫宴，我确实经历过。但与你有关的，却都是第一次。”

“难道，你不止重生了一回？”

裴穆显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眼底却有几分落寞：“有几回了，可每回都有遗憾，或许是老天爷也不忍心吧，让我遇到同样是重生的你。”

“最开始那次，我并未死在裴穆承刀下，在陈征篡位不久，城内有崔氏牵头，城外有沈云凛统御的八千精兵，趁着陈征和吴王势力争斗时，一举夺回上京。只是当时，你已同沈云歌双双身亡。当初借着心悦朝澜的事将沈云凛贬到长河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我死后……”

裴穆显本是不打算告诉他，但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只好说明：“陈征愤怒之极，不顾朝臣反对，上位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追封沈云歌，以及将你脆挫骨扬灰。”

“呵！当真是恨我至极。”

沈云嘉早知自己前世结局不好，只剩心中对陈征的怨气更甚，眼下裴穆显既然提起了，沈云嘉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朝澜，朝澜在戎国，她，最后回家了吗？”

裴穆显摇头：“陈征以为我已经死了，便将大部分兵力放在边境，与戎国撕毁停战合约。朝澜在两军开战前夕，便被绑到阵前祭旗。沈云凛日夜兼程，也只带回了她的尸体。”

或许是世易时移，裴穆显再次回想起那些场景时，已没了当初的心痛。

沈云嘉握住裴穆显垂在腿上的手：“之后，便是你一个人，守着上京吗？”

孤身一人，困在皇宫，日日受着至亲离去的煎熬。

裴穆显回握住她，轻轻勾唇，似乎是在安慰：“也算不得孤独，皇叔的幼子天资聪颖，我将他带入皇宫，不处理朝政时，便一步一步，将我的所有交给他，偶尔还要忙到三更半夜呢。”

“之后呢？你说你经历过，是什么意思?”

裴穆显确实没有说谎，每一次重生，总会留有遗憾，除去沈云嘉惨死，还有朝澜远嫁、帝后枉死，以及皇权交替给上京带来的血雨腥风。

最近的一次，裴穆显和沈云嘉都回到了沈云嘉出嫁当晚，裴穆显主动找到沈云嘉，两人合力阻止了皇权血腥的更迭，可沈云嘉却因体内毒素堆积，救治不及时而亡。

再上一次，沈云嘉醒悟比裴穆显早得多，两人的初见是在皇后千秋，她一心复仇，拒绝了裴穆显的帮助。

可最终万容仍旧病故，沈云嘉也在沈云歌和陈征大婚之日和他们鱼死网破。

在裴穆显赶到之前已经自尽身亡。

而对于这一世，裴穆显只说：“我记得有一次，卿意全靠自己就解决了沈云歌和陈征。也是这一次，你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因你处理了陈征，我拿下裴穆承也更轻松许多。冥冥之中，我还受了你的帮助呢！”

“既如此，你的人生，为何还有遗憾？”

沈云嘉心中依然有了猜测，但还是想等裴穆显亲口承认：“因为你，因为我和你还没有结果。所以这次我先去了净居寺，你说是不是天意，我才到那一天，你便来了。”

“所以你再经历这两世，只是因为我？”

沈云嘉眼角的清泪颤颤巍巍的挂在脸上，与她说话时颤抖的身躯一般摇摇欲坠。

见裴穆显点头，沈云嘉失声痛哭：“我有什么好？我与他人有何不同，值得你一次又一次重来。”

裴穆显将她拥入怀中，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值不值得，等你身上的毒清干净了，或许你自己就会知道了。至于我，连这离奇的宿命都在告诉我，是值得的，不是吗？”

连老天都觉得，你我应该相伴相守，一生平安，所有才会给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穆显索性将沈云嘉体内有毒之事也一并告诉她，也能解释，为何之前沈云嘉每每见着裴穆显便觉得头疼难忍。

“哭成小花猫了，擦擦。”

裴穆显从椅子上下来，像再沈府那般蹲在沈云嘉跟前。

他的声音比寻常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哑，指腹停留再她眼下，触摸那片滚烫的肌肤：“肿成核桃今儿还怎么出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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