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波

“查！给我彻查！”赵镇海猛地一掌拍在面前的千年铁木桌上，“嘭！”一声闷响，桌面纹丝不动，但一个寸许深的清晰掌印却烙在了上面，边缘的木质纤维被强横的金丹灵力瞬间碳化。

一股沉重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几位筑基长老胸口发闷，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负责家族暗卫的长老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厉色一闪，立刻躬身：“族长息怒！属下立刻带人封锁灵圃南宗区域！所有昨夜当值的杂役、巡夜弟子，一个不漏，严加盘问！同时派精干人手，沿着赵影最后出现地点向外追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血腥气。

赵镇海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赵厉身上，缓缓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重点盘查……赵镇江那一脉的人！特别是近期与他们有过接触，或者行踪异常的！灵圃那边，那个老酒鬼黄老头‘请’他过来，我要亲自问问！他每天夜里都有去哪里‘喝酒’？那条通道以及灵草的秘密，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赵镇海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另外三位长老脸上缓缓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

厅内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

另外三位长老分别是掌管家族部分产业的赵洪、负责年轻子弟教导的赵明远、以及一位较为沉默寡言负责典籍的赵清，此时都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寒意和压力。

赵洪脸色微变，连忙道：“族长，此事非同小可！赵影是长风公子亲自挑选的人，忠诚应无问题。如今连人带草消失，必然是处心积虑！依我看还是赵镇江那边嫌疑最大！他们那一脉觊觎长风公子的天赋已久，赵长河更是不甘人后！这分明是想坏我们这一脉未来栋梁的道基！”

赵明远也接口，语气带着忧虑：“是啊，族长。灵圃核心禁地，又有护灵大阵，外人绝难无声无息潜入。必是内鬼无疑！而且，此人对禁地内部情况、对那条通道，甚至对赵影的行踪都了如指掌！这绝非普通弟子能做到！”话里话外，也指向了家族内部的高层泄密或直接参与。

赵镇海没有立刻接话，他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灵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目光却依旧在赵洪和赵明远脸上停留片刻，最后又转向一直没说话的赵清。

“赵清长老，你掌管家族典籍，见多识广。”

赵镇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依你看，此事……会是谁的手笔？那通道的秘密，除了我等五人，还有何人知晓？或者……有何疏漏之处？”

看似在询问，实则是在施压和观察。赵清性格沉稳，心思缜密，很少表态，但也因此更值得警惕。

赵清抬起头，他面容清癯，眼神平静，仿佛一潭深水。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

“族长，此事蹊跷。通道之秘，按公子当年所言，唯在场诸位及赵影知晓。泄密之途，不外乎三者：其一，赵影被外力控制或收买；其二，我等之中……”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厅内气氛瞬间更加紧张，赵洪和赵明远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赵清话锋一转：“其三，便是公子布置时，被极高明的手段窥探，此点可能性虽低，却也不得不虑。至于手笔，赵镇江一脉确有动机和能力，但如此行事，痕迹太重，不似其往日作风。亦不排除……有第三方势力浑水摸鱼，意图挑起我赵家内斗。”

赵清分析得条理清晰，既点出了内鬼的可能，又没把话说死，还提出了新的思路，显得不偏不倚。

赵镇海眼中精光一闪，赵清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急于撇清自己，也没指责任何人，反而提出了更复杂的可能。他心中的疑云并未散去，反而更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赵清长老所言有理。无论是谁，敢动我侄儿的东西，就是与我赵镇海为敌，与我赵家为敌！”赵镇海的声音陡然转厉“赵厉！”

“属下在！”

“按你所说，立刻去办！盘查要细，追踪要快！老黄头务必‘请’来，我要亲自‘问话’！赵镇江那边的人，给我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我！”赵镇海杀气腾腾。

“另外，暗中排查所有知晓此事或可能接触过禁地核心信息的人，包括……”赵镇海的目光再次扫过厅内几位长老，“我们自己人！此事关乎家族存续根基，容不得半点情面！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是！”赵厉沉声应道，眼中也闪过狠色。

“还有”赵镇海深吸一口气，强压翻腾的杀意，语气变得低沉而凝重“长风结丹在即，此事……暂时压下去！仅限于在座诸位知晓。对外更是要统一口径，就说灵圃遭了不知名小贼，偷了些普通凝血草、阴苔草，损失不大，正在追查。绝不能让此事干扰长风的心境，更不能让外人看了我赵家的笑话！谁若泄露半分……”

他冷哼一声，未尽之意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谨遵族长之命！”几位长老齐声应诺，声音在压抑的大厅中回荡。

赵镇海挥了挥手，赵厉立刻转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阴影中，去执行那充满血腥味的命令。厅内只剩下赵镇海和另外三位长老。

赵镇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那敲击声如同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庞大的金丹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大厅，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灵力波动、每一次呼吸的节奏、甚至心跳的频率。

他在等，等谁的心跳会快上一分，等谁的呼吸会乱上一拍，等谁……会露出马脚。

静心洞内。紫色光幕依旧流转，隔绝内外。盘坐于寒玉台上的赵长风，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喧嚣毫不知情。他身前的幽蓝冰剑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动洞府内浓郁的冰寒灵气随之律动。

赵镇海的愤怒、赵镇江的嫌疑、丢失的灵草……这些在赵长风的心湖中，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他的心神，早已沉入一片浩瀚的冰原。

冰原之上，是璀璨无垠的星河。他的意念如同冰原上最凛冽的风，一遍遍冲刷、打磨着丹田核心那枚正在缓缓凝聚、由纯粹灵力构筑的“丹胚”。

丹胚呈淡紫色，表面布满玄奥的天然纹路，丝丝缕缕的冰寒剑意缠绕其上，每一次律动，都引动周身灵气与之共鸣。

“金丹……天地之桥……”赵长风的心神沉浸在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紫脉续筋草？那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真正的道途，在于自身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在于灵力与神魂的极致凝练。

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那枚即将蜕变的丹胚上。按照《玄冰无量剑典》的法门，磅礴的冰寒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不断注入丹胚之中。

丹胚的光芒越来越亮，质地也越来越凝实，散发出的威压越来越重。那层隔开筑基和金丹的壁垒，已经在感知中开始松动。这才是他甘愿在筑基巅峰卡了十几年的真正原因。

寻常修士结丹，只要灵力够纯够厚，引灵气入体凝成金丹雏形就行。但赵长风要的不一样。为了这个目标，他必须把每一分灵力都炼到极致，把剑意打磨得没有半点瑕疵，还要让剑意和灵力在结丹瞬间彻底融合。

这条路比寻常结丹难上百倍，稍有差池就是身死道消。但只有这样结成的金丹，才有机会冲击更高的境界。

此刻赵长风的全部心神，都系于那枚正在孕育的丹胚之上。

磅礴的灵力在特定功法的引导下，如同百川归海，不断注入丹胚，使其光芒越来越盛，质地越来越凝实。冲击金丹的壁垒，已在眼前。

赵坤的独院。

聚灵阵嗡嗡作响，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薄雾。赵坤盘坐阵中，脸色因灵力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双手在胸前不断结印，每一次印诀变幻，都牵引着体内灵力沿着一条极其复杂、甚至带着些许撕裂痛楚的轨迹运行。那泛黄的兽皮卷摊开在膝前，“裂石掌”的图谱散发着微光。

“不对……灵力运行到‘曲池穴’时总会散逸三成……是经脉韧度不够？还是这残篇图谱本身就有缺漏？”赵坤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焦躁和不甘。

门外隐约传来的家族紧急召集的动静，他并非完全不知，但此刻他根本无暇他顾。剑仙阁资质评定在即，胡烈、蒋瑶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心头。他必须掌握裂石掌，哪怕只是皮毛！这是他唯一的底牌！

他猛地抓起旁边玉瓶，倒出两颗聚气丹塞入口中。丹药化作暖流，强行压榨着经脉的潜力，他再次闭上眼，咬牙催动灵力，试图强行贯通那条滞涩的运功路线。体内传来细微的撕裂痛感，但他不管不顾。

“给我……凝！”

无名荒山，土坑内。

黑暗，冰冷，然后是撕裂般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古砚的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的深海，被狂暴的乱流撕扯着。

体内，那囫囵吞下的紫色灵草所化的药力洪流，并未因他的昏迷而平息，反而在他失去意识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冲刷、改造着他的身体。

左肩蛇毒造成的麻痹感，在解毒丸和这股霸道药力的双重作用下，早已消失无踪，伤口处只留下淡淡的红痕。真正翻天覆地的变化，发生在更深层。

他那条被李旭阴损土灵力侵蚀、几乎废掉的左腿，此刻正发生着惊人的蜕变。

伤口处，残留的灰黑死气被彻底驱散，撕裂的肌肉、断裂的筋络，在紫脉续筋草那蕴含“续筋”神效的霸道药力下，如同被无形的手精准地接续、重塑！新的筋络更加坚韧，泛着淡淡的紫金色泽，肌肉纤维也变得更加紧密有力。

骨骼上的细微裂痕被修复，甚至变得更加致密坚硬。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经脉。那股混乱而霸道的药力洪流，如同无数柄细小的、带着冰火属性的锉刀，在他原本相对狭窄脆弱的经脉内壁上疯狂地刮削、拓张！

每一次刮削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即使在昏迷中也让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但每一次拓张之后，新的、更加宽阔坚韧、隐隐带着紫金光泽的经脉壁便迅速生成！这个过程粗暴而高效，将他全身的经脉强行拓宽、加固了至少一倍！

丹田气海也在疯狂扩张。

练气九层巅峰的灵力壁垒，在这股沛然莫御的药力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捅破！更多的天地灵气被本能地吸入体内，融入那奔腾的药力洪流，最终被强行压缩、提纯，汇入气海。

气海的容量在痛苦中不断扩大，其内的灵力变得越发粘稠精纯，隐隐散发出一种圆满无缺的意韵，练气大圆满！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那股冰火交织、撕裂一切的剧痛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强大以及……脱胎换骨般的轻盈感。

古砚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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