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笔记15
篝火在潮湿的黑暗中噼啪作响,扭曲的影子爬上藤蔓缠绕的巨岩。苏小蕊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凝结在无邪用碎石画出的圆圈中央,吓得他手腕一抖,半壶水泼进火堆,“滋啦”一声腾起浓白的蒸汽。
“苏、苏小姐?!”无邪踉跄后退,喉头发紧。他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陈文瑾笔记,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文瑾阿姨被你送走了…那我三叔,解叔,还有小哥他们——”他不敢说出那个字,目光惶恐地扫过沉默的张起麟和脊背僵硬的解连还。
幽蓝的光骤然撕裂夜色。
苏小蕊指尖轻划,一片流淌着蝌蚪状暗金符文的光幕凭空展开,古朴磅礴的气息压得篝火都为之一暗。旁人却根本无法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张起麟,阳寿余额充足。”她声音平淡无波,目光扫过角落闭目养神的黑瞎子,“黑瞎子,也还能再活些年。”毕竟是主角,阳寿都挺长的。
最后停在解连还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至于这位和无三省…阳寿未尽,地府的门,还没向他们敞开。但是阳间的牢门倒是向他们敞开的。”
解连还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烈酒灼烧的喉咙咽下一口浊气。张起麟睫羽轻颤。
“陨玉是什么?”无邪的追问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他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文瑾阿姨只提过它能压制尸鳖丹的毒性…”旁边的张起麟也倏然抬眼,墨色的瞳孔深处翻涌起探究的漩涡。他对陨玉的记忆停留在它能救人、能延缓天授的神秘力量上,却不知其根源。解连还则攥紧了拳头,他深知陨玉是当年考古队自救的“唯一解”,陈文瑾等人必须入内沉睡。
一抹流光从苏小蕊指间弹出。营地中央瞬间展开恢弘的画面——深邃黑暗的宇宙背景中,一颗燃烧的陨石拖着毁灭的尾焰,狠狠撞击在年轻地球的熔岩地表。地动山摇,炽热的岩浆与陨石核心奇异的金属熔融、挤压、渗透。
“天外之物。撞击地壳,与地幔深处的青铜矿物在极致高压下共生。”苏小蕊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解说词,穿透投影中那巨大、布满奇异青铜脉络的陨铁晶体。
“形成这颗‘星骸’——被古人命名为陨玉。它并非神物,只是宇宙与地质的残酷造物。”
“但它无意识地吞噬地脉阴气,转化为扭曲的‘伪长生’能量,同时可以操控人类的记忆,激发他们的贪婪。千百年间,阴司力量被蚕食,削弱七成有余!”
张起麟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炸开惊涛。操控记忆?原来那深入骨髓的枷锁,竟源于这冰冷星骸对阴司规则的亵渎!
解连还手中的酒壶“哐当”坠地,浊酒渗入泥泞。十四年!十四年的折磨,竟是因为这鬼东西在蚕食阴间的基石!
“汪家,”苏小蕊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如冰锥刺向雨林深处无尽的黑暗,“妄图掌控陨玉,批量炮制伪长生者。”她环视一张张震惊的脸,“我说的‘该下去之人’,是所有窃取阳寿、扰乱轮回的汪家族裔。”
解宇臣指尖无声地扣紧了袖中龙纹棍冰冷的金属,解家庞大的情报网第一次触碰到敌人真正的核心命脉。潘子沉默地退出弹匣,又“咔哒”一声沉稳地推回步枪枪膛,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那是老兵面对终极威胁时无声的战意。
“至于你们,”苏小蕊的目光扫过张起灵、黑瞎子,最后落在解连还身上,“被动因陨玉或尸鳖丹而受困者,只要阳寿未尽,我不会动手。陈文瑾是阳寿早已耗尽,滞留人间是违律。霍铃也是因此我才留着她……”她顿了顿,迎上解宇臣那双燃烧着希冀与兴奋的眼睛。
“你能逆转尸变?!对不对!”解宇臣猛地踏前一步,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篝火在他眼底跳动,“霍铃能救…那我叔叔呢?”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二十年支撑解家的重担,此刻都压在“逆转”这两个字上。
“天真!听见没!”王胖子激动地一巴掌拍在无邪背上,差点把他拍趴下,“你三叔有救了!老天开眼呐!”
黑瞎子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从不离身的短枪:“胖爷,尸鳖丹的解药?嘿,那可是比西王母娘娘的真身还稀罕的玩意儿…”
解连还猛地抬起头,脸上二十年风霜刻下的纹路都在抖动,嘶哑的声音里翻滚着绝望与渺茫的希望:“代价…是什么?”
“全力助我找到汪家大本营。”苏小蕊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契约烙印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好!”无邪几乎与解宇臣同时出声,声音重叠在一起。无邪眼中是找到三叔、解除诅咒的急切火焰,解宇臣眼底则是支撑二十年重担后抓住唯一绳索的决绝。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解家全力相助。”
解宇臣的声音淬火般坚硬。王胖子用力一拍大腿:“算胖爷一个!早看那群躲在阴沟里的汪家人不顺眼了!”黑瞎子勾了勾嘴角,没说话,指尖却轻点了一下枪柄,算是默认。
角落里,阿宁的身影几乎融入岩壁的阴影。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地上冰冷的匕首刃口,灰蓝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漩涡——震惊于汪家的野心,更对他们那毫不犹豫的应允感到一丝冰冷的疏离。她就像风暴边缘的礁石,沉默地承受着巨浪的拍打,却始终无法靠近漩涡的中心。
“成交。”苏小蕊微微颔首,契约达成。然后,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毫无征兆地、精准地落在了阴影中的阿宁脸上。“至于你,阿宁小姐,”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篝火的噼啪声,“你的阳寿余额——还剩六十九小时三十三分。”
空气瞬间凝固。
“咣当!”阿宁手中的匕首彻底脱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她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惨白。震惊、茫然、被戏弄的愤怒在她眼中爆开。“什…什么?”她的声音第一次失了往日的冷硬与精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幻听。“我?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颈动脉,仿佛想确认那颗心脏是否还在正常跳动。她正值巅峰,身手矫健,从未感觉身体有任何不妥!
无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宣判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阿宁惨白的脸和眼中那瞬间的脆弱,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怜悯冲破了两人过往的恩怨。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苏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她不应该这么早就…”他想说“死”,却哽在喉咙里。
苏小蕊缓缓摇头,动作带着一种属于幽冥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性:“时辰已定,命数难移。待她阳寿耗尽的那一刻到来,便是我也无法强留她在阳间片刻。你们唯一能做的,”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阿宁身上,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平静,“便是好好送她一程。时间一到,无论她身在何方,身处何境,黑白无常自会前来引路,这是阴司铁律无可更改。”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阿宁的心脏。她身体晃了晃,扶住身后的岩石才站稳。
“意外?疾病?”王胖子挠着头,一脸纠结地开始猜测,“胖爷我瞧着阿宁小姐这身板,老虎都能打死两只…总不能是吃东西噎着吧?”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发出低沉的、意味不明的笑声:“嘿,也许是雨林里迷路的小虫子亲了一口?或者天上掉下一颗不长眼的陨石碎片?”他语气玩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凉薄,却更像是在用荒诞掩饰某种不安。“毕竟,苏老板说了,‘任何意外或小小的跌倒’。命运想收人,理由总是无穷无尽。”
“不知道。”苏小蕊干脆利落地掐灭了所有的猜测,她看向阿宁,语气里甚至有了一丝奇异的、近乎黑色幽默的轻松,“总之,时间到了,黑白勾魂索落下,她必然要跟我们走。到时候,”她似乎觉得很有趣,唇角甚至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可以介绍那两位拘魂使给你们认识认识?阴差也是要业绩的。”
这近乎玩笑的话语,却让篝火旁的温度骤降到冰点以下。介绍黑白无常?“认识认识”?一股寒气从无邪等人的脚底板直窜上头顶。
苏小蕊不再理会旁人各异的神色,她的目光再次锁定阿宁,带着一种直达灵魂的穿透力:“告诉我,阿宁小姐,在注定不多的时日里,你还有什么必须完成、非做不可之事吗?”
阿宁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这句话比死亡预告更重地砸中了她。她抬起苍白的脸,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点被恐惧和绝望短暂压下的、属于探险家阿宁的火焰,再次倔强地燃烧起来,炽热而明亮。
“西王母宫。”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子,“在死前,我必须亲眼见到西王母宫的核心!拿到…拿到里面的东西!”裘德考的任务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即便是死期将至,她也要完成最后的使命。
“哦?”苏小蕊轻轻挑眉,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那神情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
“陨玉,和陨玉里面的西王母,”苏小蕊的声音清晰得不带一丝波澜,“几个小时前,我已经将它们打包,送去地府了。此刻,那里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想看个空壳子,倒也无妨。”
“什么?!”这一次,连一直沉默如石的张起麟都猛地抬起了头!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深处,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陨玉…消失了?西王母…被送走了?这消息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开,将某些根深蒂固的认知冲击得摇摇欲坠。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锐利地盯住了苏小蕊。
就在这时,苏小蕊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张起麟剧烈波动的神情。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雨林的夜风,精准地传入张起麟的耳中,如同惊雷炸响在他沉寂的灵魂深处:
“对了,张家的小哥,”她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那个不断被强行‘刷新’、覆盖记忆的状态——‘天授’?看着挺烦人的。需要我帮你顺手解除掉吗?”
“唰!”
张起麟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挺直的脊背瞬间绷紧成一张拉满的硬弓,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骤然用力而骨节发白,指节在黑暗中凸起清晰的棱角。他猛地抬眼,那向来沉寂如渊海般的双眸,此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风暴!震惊、难以置信、深埋数百年渴望被骤然点亮的刺目光芒,以及一丝本能的、对未知力量的极致警惕,在他眼中疯狂交织、碰撞!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柴火爆裂的噼啪声和他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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