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2

越是靠近天启，景象果然越有改善。虽然依旧百花凋零，田野荒芜，但沿途可见官道上有兵士维持秩序，城外设了粥棚，流民虽众，却勉强维持着秩序。显然，王朝中枢反应迅速，依靠往昔积攒的粮储勉强支撑着体面，灾难爆发时间尚短，底蕴还未耗尽。

飞行途中，润玉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仿佛个小话篓子：

“姐姐，为什么天上的云看起来和之前看起来的不一样？”

“姐姐，下面那些人为什么都躺在地上？”

“姐姐，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好吃的吗？”

“姐姐，帝王是什么？比龙王还大吗？”

苏小蕊并未无不耐，言简意赅地一一回答：

“高度不同，所见自然不同。”

“他们饿了，没有力气。”

“或许有，但未必够分。”

“帝王掌管人间沃土，万民生死，自是不同。”

她一边回答，一边俯瞰着下方越来越密集的屋舍和人群。天启城高耸的城墙已映入眼帘。她的计划很明确：直接潜入皇宫，寻一合适身份落脚，然后逐步掌控这个王朝，将其作为润玉崛起的第一块基石，也是未来反攻天界的重要后方。

苏小蕊带着润玉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深处，神念如潮水般铺开，精准笼罩整个后宫。她并未直接修改皇帝的记忆，那过于刻意且容易引发天道警觉。

她以磅礴神念悄然修改了后宫所有妃嫔、宫女、太监的记忆。在他们的认知中，冷宫中那位早已郁郁而终的裕妃娘娘，曾诞下过一对龙凤胎。

这对孩子一直在冷宫偏僻角落默默长大，因裕妃失宠且早逝，几乎被所有人遗忘，如同透明人般存在。记忆被巧妙编织，细节丰满——裕妃生产时的艰难，孩子幼时的啼哭，偶尔有老宫女偷偷送些残羹冷炙一切仿佛真实发生过。

随后，她将一道意念植入皇后脑海。皇后猛然想起这对可怜的孩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与责任感——是她，这位仁慈的国母，一直暗中看顾，才让这对无依无靠的龙凤胎在冷宫中得以存活，甚至将他们教养得如此知礼懂事，尽管她“记忆中”并未亲自教导，但孩子就是出乎意料地好。

翌日，皇后满面忧色地对皇帝提起此事：“陛下，如今灾异频现，民心惶惶。臣妾忽然想起，冷宫中竟还住着裕妃留下的一对龙凤胎。臣妾这些年竟未能好生照看，实在有愧。

然龙凤呈祥，乃天赐吉兆。在此危难之际，何不将他们请出，以皇子公主之身，代表我朝向上天虔诚祈告，或可安抚民心，感天动地，使百花重开？”

皇帝闻言一愣，他对自己还有这么一对儿女毫无印象。但一旁侍奉多年的老太监却立刻躬身附和：“回陛下，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老奴恍惚记得确有这么两位小主子在冷宫，奴才们疏忽了…”其他几位被修改了记忆的心腹也纷纷点头，面露“恍然”与“愧疚”。

皇帝看着皇后和心腹们的反应，再结合自己当初废黜裕妃后便再未关注的事实，便自行将原因归结于自己当年的漠视与遗忘。

他揉了揉眉心，眼下焦头烂额——百花凋零已逾一月，饥荒蔓延，流民四起。朝野上下皆暗指他这位天子失德，触怒上天。

国库存粮在全力赈济京畿半月后已见底，而真正的粮仓巨贾是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他们囤积居奇，自己却束手无策。民心浮动，江山不稳。

此刻，皇后提出这对突然“冒出”的龙凤胎，或许真是天意？龙凤胎自古便是祥瑞之兆，让他们代表皇室祈福，至少能暂时安抚民心，给自己争取一些应对时间。

“也罢，”皇帝疲惫地挥挥手，“就依皇后所言。将那对孩儿从冷宫接出，妥善安置。择吉日，设祭坛，命他们为万民祈福，祈求上天垂怜，重现生机！”

旨意下达，苏小蕊与润玉便从“透明”的冷宫遗孤，瞬间成为了承载着帝国希望的“祥瑞”皇子与公主。计划的第一步，顺利迈出。

皇帝萧景琰下旨将冷宫那对龙凤胎带来。宫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引着一对孩童步入殿中。皇帝想着两个孩子，忽觉有些窘迫——他竟不知他们叫什么名字。他看向皇后与心腹太监，众人皆道陛下当年未曾赐名，宫中只以六皇子、五公主相称。

萧景琰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那女孩眼神沉静通透，男孩虽略显怯生却眉目清俊。他开口道：“既如此，公主便唤作萧蕊，皇子按字辈，便叫萧润玉吧。”名姓既定，二人正式归入宗人府。

皇后在他们来之前亲自为二人梳洗打扮。萧蕊之前早就暗中施法，将两人衣物变得略显陈旧，虽整洁却透着几分清苦，恰到好处地符合“冷宫长大”的设定。润玉虽不解姐姐用意，却全程乖巧配合。

皇帝召见时，初见这对儿女，萧景琰心头莫名一定，连日来的焦躁竟平息少许，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只当是龙凤祥瑞之说起了效。钦天监即刻筹备祈福大典。期间，皇帝对着姐弟二人时常面露疼惜，屡叹疏忽了他们的成长，皇室血脉不该在冷宫埋没。

不久，祭天祈福于高台举行。萧蕊与萧润玉跪于最前方，为楚国百姓祈求生机。就在万民仰望之际，萧蕊悄然运转仙元，一道浩瀚仙力直冲云霄！

霎时间，一幅巨大天幕横亘于九天之上，天下皆可见。天幕之中清晰显现出景象：花神陨落，长芳主手持花神令，后面跟着二十三位芳主面容悲戚却决绝，凛然宣布：“花神陨落，万花同悲！此令一下，十年之间尽失颜色！”

天下哗然，百姓皆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自行推算便知要断粮整整三千多年！何种粮食不需开花结果？这些花仙是要绝了人间生路！他们凡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皇帝萧景琰目睹天幕，勃然大怒！他辛辛苦苦统一六国，登基称帝建立大楚才十四年，竟遭此天灾？天要亡他大楚？这些神仙平日受尽香火供奉，竟如此轻贱人间生灵？他想起自己昔日还曾求仙访道寻求长生，甚至派人去海外寻访仙山，如今只觉可笑！

仙界竟是这般模样！同时，他对这对能沟通天地、揭示真相的龙凤胎愈发看重。

祈福结束后，萧景琰立即召见方士们质问看法。方士们愁眉苦脸：“陛下，此乃花神陨落，我等凡人被迁怒，那些花仙…我等实在无能为力啊！”皇帝气极，却无可奈何，直能把之前那些骗他前的方士全埋了。

民间已彻底沸腾。绝望的百姓开始推倒花神像，怒骂花仙！都要饿死了，谁还怕神仙报复？眼下已是最大的报复！

萧景琰心知至少十年饥荒，绝不能坐以待毙。他以法家立国，靠强军一统六国，如今士兵无仗可打，正好用以镇压！他已决心清洗那些囤积居奇的世家大族，抄没粮仓，能救多少百姓算多少！

他召来萧蕊与萧润玉，沉声问道：“今日祭天，你们可曾看到什么？上天可有启示？”

润玉茫然摇头。萧蕊抬眸，声音清晰平静：“父皇，女儿看到了，天帝不理人间俗务，天后乃凤凰一族。花神之死与天后有关，花仙此举，是为花神复仇，意在断绝鸟族粮草，人间只是受了池鱼之殃。”

萧景琰如遭雷击：“天帝不管人间？就任由花仙如此妄为？”他难以置信。萧蕊缓缓点头：“是，父皇。天帝，他只管天界秩序。”

萧景琰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心沉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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