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撕扯

沈静姝正在做活，一听这话，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桌案上，脸色霎时惨白，脑子嗡的一声，有那么几秒什么都听不见。

“静姝姐！”李春花赶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沈静姝猛地喘过一口气，眼睛瞬间就红了，不是要哭，是急的，怒的。

她什么也顾不上说，像疯了一样冲出店门。

“静姝！你等等！要不给你家那口子打个电话……”王秀芹追在后面喊，可人已经没影了。

她也急得团团转，有心想给蒋伯封打电话，可也不知道他们厂电话号啊！

李春花还算镇定点：“秀芹姐，你看店！我去找蒋厂长！我知道他厂子在哪儿！”说完也冲了出去。

沈静姝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一边跑一边哭，脑子里全是聪聪哭喊挣扎的样子和蒋老太太那张狰狞的脸。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

她一路狂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坐上公交车，下了车又一路奔回家。

蒋伯封的小二楼边儿上有个大柳树，好些个人在树下乘凉打牌。

都是邻里邻居的，认识沈静姝，见她慌慌张张跑过来，难免跟她打声招呼。

“怎么这么急？出啥事了？”

“我们刚才看见你婆婆拉着孩子回来呢，你们家有啥事好好说呀，孩子都哭成那样了。”

沈静姝也顾不上跟他们解释，一口气冲到蒋家门口，门关着，里面隐约能听到聪聪还在哭，还有蒋老太太拔高的声音。

“……哭什么哭！这才是你家！那个破裁缝铺子有什么好待的！以后就跟奶奶住！”

沈静姝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踹在门上！

大铁门连个印都没留下。

也是急糊涂了，她双手够门上，往上一跳，跟着身子也翻进来，往下一跳。

“聪聪，妈妈来了，别哭啊，妈妈带你回家。”

她嘶哑着嗓子喊，回身把大门打开了。

周围的邻居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蒋老太太站在门口，一手还死死拽着哭得直打嗝的聪聪，指着沈静姝就骂：“嚎什么丧！踹什么门！这是我老蒋家的孙子！我接回来天经地义！反正我儿子都要跟你离了，难不成你还让我孙子认别人当爸？”

又不是没认过。

死老太太！

沈静姝看到儿子哭得快要背过气的样子，又急又怒，心都要碎了，扑上去就要抢孩子。

蒋老太太死死抱着聪聪不撒手，另一只手就去抓沈静姝的头发：“反了你了！敢跟我动手！大家快来看看啊！儿媳妇要打婆婆了啊！”

两个女人就在门口撕扯起来，聪聪被夹在中间，哭得声嘶力竭。

周围有人看不过去，劝道：“老蒋家的，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就是，孩子哭成这样……”

“都闭嘴！我家的事轮不到你们管！”蒋老太太泼辣地吼回去，手下更狠。

沈静姝到底年轻，又急又怒之下，力气奇大，一把推开婆婆，终于把聪聪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抱着就往出跑。

聪聪死死搂住她的脖子，小身子抖成一团，哭得喘不上气。

蒋老太太被推得撞在门框上，愣了一下，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没天理了啊！儿媳妇抢孙子还要打婆婆啊！蒋伯封你个死小子你看看啊！你媳妇要打死我啊！我不活了，我要上吊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听见一阵汽车鸣笛声。

蒋伯封嗖的下车，连车门都顾不上关。

李春花跟在后面。

显然是接到信就立刻赶回来的。

院子里已经是一片大乱，母亲坐在地上哭嚎，沈静姝也是头发散乱，脸色惨白，气喘吁吁。

蒋伯封脑袋嗡的一声，血直往脸上涌。

“妈！你又闹什么！”他冲过去先拉他妈。

“我闹？你眼睛瞎了？你看她把我推的！她要把你儿子抢走啊！”蒋老太太指着沈静姝尖叫。

蒋伯封转头看向沈静姝，眼里充满了歉意和……哀求。

沈静姝抱着聪聪，看着这对母子，简直就像看着一对仇人似的，声音因为极度愤怒和压抑而发抖。

“蒋伯封，看好你妈！今天她敢当街抢我儿子，明天我就敢去法院告她拐带儿童！你们老蒋家要是不想撕破脸皮彻底难看，就离我儿子远点！”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紧紧抱着还在抽噎的聪聪，转身就走。

“静姝！”蒋伯封下意识想追。

“快去！快去把我孙子抢回来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走了？”蒋老太太狠命推搡着蒋伯封，嚎啕大哭。

蒋伯封漠然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羞耻感将他淹没。

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关节瞬间见了红。

“哎呦，瞧瞧这闹得……”

“小沈为人够可以的了，这不纯是老太太瞎胡作么。”

“还是有不对的地方，女人家家的，不在家伺候孩子，伺候婆婆，出去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周围邻居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无疑是在往蒋伯封心窝里捅刀子。

李春花追上沈静姝，递过去一张手绢，：“静姝姐，你别着急走，先看看孩子……”

沈静姝将聪聪放下来，用手绢给他擦擦脸。

“春花，这次多谢你了。”

“谢啥呀，要是我儿子被抢走了，我也得跟人拼命！你说过，天下当妈的心都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静姝成衣坊”很早就关了门。

里屋，聪聪因为受了惊吓，发起了低烧，睡梦里都在抽泣。

沈静姝抱着他，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沈静姝没开店门。

她托李春花去幼儿园给聪聪请了假，然后自己去了一趟邮电局，打了个长途电话。

电话是打给法院那边的。

她详细问了问关于孩子抚养权和老人抢孩子可能涉及的问题。

挂了电话，她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回到店里，她开始翻找存折和所有票据，又把最近记账的本子拿出来，一笔一笔地算。

李春花担心地看着她：“静姝姐，你没事吧？可别吓唬我，你真跟你家那口子离呀？”

沈静姝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狠劲。

“这婚，我离定了！”她声音沙哑，却很平静，“我在算，我到底挣了多少钱，够不够再买一个房子，够不够把聪聪稳稳当当留在我身边。”

她顿了顿，冷笑了一声。

“他妈不是看不起我么，不是觉得我瞎折腾么，那我就让她看看，我这个他们瞧不上的个体户，到底能不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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