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不再亏欠
宁国公那沉甸甸的一跪,砸在婉棠心上。
这是第二次,她尝到“墨家后人”这四字带来的滔天分量。
可这好处,此刻只让她喉间涌上腥甜。
她不信,能让这些国之柱石屈膝的外祖父,会是叛国的罪人。
婉棠狠狠咬着牙,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眼眶却不受控地红了。
那厢,楚云峥负手而立,明黄袍角纹丝不动。
他目光掠过跪地的老臣,再落到婉棠苍白的脸上,深邃眼底是冰封的湖面,不起波澜。
半晌,只吐出四个字:“容朕斟酌。”
恰时,内殿传来一阵细微响动,宫女欣喜来报:“皇上,惠贵妃娘娘醒了!”
【当然该醒了,毕竟皇后已经被废。】
【小顺子那边还是很顺利的,李德福妄图用小顺子作为证据,以此来指控婉棠。没想到,这本就是婉棠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到了萧家的府门口了。】
婉棠听见弹幕,知道一切计划都在按照自己预料之中发展。
楚云峥的脚步因内殿的动静而瞬间急切,那份对惠贵妃的紧张毫不掩饰。
他甚至不忘对宁国公微一颔首,示意其同往。
婉棠心系明辉,下意识跟上前。
仅仅两步,楚云峥蓦然回首。
那眼神再无平日的温存,只剩下冰封般的警告,斩钉截铁:“你就留在这儿。”
“皇上,”婉棠不解而恳切,“臣妾只是想去看看明辉……”
内室里适时传来宁国公与惠贵妃低低的、充满关怀的对话声,更衬得她此刻的处境凄凉。
婉棠再次哀求,声音已带哽咽。
回应她的,是楚云峥一声极轻的冷笑:“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他逼近一步,气息迫人,“或者,现在你愿意告诉朕,李德福究竟去哪儿了?”
婉棠浑身一僵,呆立原地。
她眼中迅速积聚起浓重的悲伤,抬眸望向他,语带颤音:“皇上说过……会相信臣妾的。您说过,您就是臣妾的依靠。”
这话竟引得楚云峥连连冷笑,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环顾四周侍立的宫人,最终俯身,用仅两人能闻的耳语刺入她心底:“朕的确很想相信你。”
“但你告诉朕,让朕如何相信?”
“初入宫,你说你是孤女。转眼,你成了墨家唯一的后人。”
“你说你想活,朕便由着你玩那些小把戏,眼睁睁看着你将皇后从凤位上一步步拉下来。”
他的目光如利刃,审视着她:“不是朕不信任,而是你,婉棠,从未告诉过朕,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番话,如同利刃挑开了最后一层伪装。
婉棠的心剧烈一颤,一种奇异的释然竟取代了恐慌。
连最后那丝因利用而产生的愧疚,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她忽地嗤笑一声,反将一军,眼神却带着破碎的伤绝:“可如今发生的这一切,难道不正是皇上您默许甚至乐见的结果吗?”
“许洛妍的死,许家的倾覆,皇后娘娘的失势……”
“臣妾所做,不过是想在这深宫活下去,而皇上,”她自嘲地弯起唇角,泪珠却滚落下来,“不是曾亲口赞过,臣妾甚合您意吗?”
“臣妾不过是……努力让自己更合圣意罢了。”
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锐。
楚云峥眉头深锁,凝视她片刻,竟真的被她这番表演之下的决绝触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透出一丝罕见的疲惫与困惑:“棠棠,你的心……太深了。”
“朕怎么……开始看不明白了。”
他最终没有回答她能否进去,只是带着复杂难辨的神情,甩袖转身离去。
“姐姐。”李萍儿急忙上前,搀扶起跪地已久的婉棠。
她满脸紧张,压低声音小心劝慰:“皇上心里是有您的,其实很多时候,他召见我,也不过是问些关于您的事。”
婉棠借力站起,闻言只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皇上还是那个皇上,”她目光投向内殿方向,语气平静得近乎悲凉,“他从未变过。”
“只不过从前,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他将我捧在掌心,我便可以是他的宝贝,是他的解语花。”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那重重帘幔,看到了里面。
那位高权重、连皇帝都需礼让三分的宁国公,那承载着家族荣耀、刚刚转危为安的惠贵妃,还有明辉。
她更不会忘记,当宁国公为了她这个“墨家后人”屈膝的那一刻,楚云峥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忌惮。
婉棠收回目光,看向身旁尚存天真的李萍儿,语气带着一丝警醒:“萍儿,如今,你只管好好地、安安分外地做你的‘孤女’,懂吗?”
李萍儿眼中情绪翻涌,仍带着一丝不甘的困惑:“这皇家深宫……难道就容不下一丝真情吗?”
婉棠笑了,那笑容却比哭更显凄凉。
“要变天了。”她轻轻说道,拍了拍李萍儿的手,“早些回去吧。最近少和我走动。”
李萍儿眼神复杂,终究没再多说,只是深深看了婉棠一眼,悄然退去。
【婉棠说的太对,狗皇帝曾经的爱,是因为那种养宠物的心态。】
【如今婉棠这个宠物正在逐渐脱控,也就开始猜忌上了。】
【不要这么说,我是真的感到,皇上对婉棠,应该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罢了。】
【狗皇帝一边说着怀疑婉棠,不还是立刻动手。这会儿,皇上的密探们已经到了萧家门口了。过不了半个时辰,大概就会带着李德福出现在宫中。】
【期待期待。】
【等等,狗皇帝不是应该去养心殿吗?怎么停下来了,怎么朝着慈宁宫去了?】
婉棠心中同样惊讶,不应该啊!
皇后本就是太后的侄女,废后的事情关系甚大。
楚云峥更应该是避着太后,不招惹才对?
“既然都来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个讨人嫌的带走!”惠贵妃的声音从内间传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
宁答应轻声嘟囔:“姐姐,你干嘛这样说?你不心疼吗?”
“喂,外面的!”惠贵妃又扬声道,语气虽冲,却并未真正驱赶。
婉棠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入内室。
目光越过众人,第一时间落在榻上熟睡的小小身影。
那一刻,她周身竖起的尖刺仿佛瞬间软化,眼中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她轻轻走过去,指尖极小心地触碰孩子的脸颊,动作爱怜至极。
“哼,你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像个人了。”惠贵妃靠在软枕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嘴上却不饶人。
“玉莹!不可如此说话。”宁国公沉声训斥。
惠贵妃挑眉,带着几分戏谑:“哦?父亲何时对后宫妃嫔也这般客气了?”
“她不一样,”宁国公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她是墨家的孩子!”
“墨家……”惠贵妃眼神骤然一变,锐利的目光重新落在婉棠身上。
先前那点针锋相对悄然褪去,竟透出一种复杂的、近乎惺惺相惜的审视。、随即,她嗤地一声轻笑,带着几分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叹服,“藏得挺深。”
婉棠仿佛没听见这些机锋,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女儿身上。
她极轻地将明辉搂在怀里,感受着那小小身体的温热和平稳呼吸,悬了许久的心才缓缓落定。
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梦:“慧姐姐这次,真是差点将我的魂都吓飞了。”
“装腔作势,”惠贵妃别开脸,“不是你让我们家这个傻丫头,特意回来提醒我的?”
宁答应在一旁憨憨地证实:“没有啊姐姐,德妃娘娘只是悄悄告诉我,衣服有毒。”
惠贵妃翻了个白眼,没再纠缠。
转而看向宁国公,语气认真起来:“父亲,往后别再往这宫里送人了。”
“宁家的女儿,不适合这个吃人的地方。”
宁国公面露尴尬,只得讪讪一笑。
此时谢太医上前禀报:“贵妃娘娘、小公主均无大碍。”
“那鸩毒只是微量沾染肌肤,已彻底清洗,仔细将养几日便好。”
婉棠点点头。
满眼感激。
谢太医也识相的退下。
屋内再无外人。
婉棠轻轻将明辉放回榻上,为她掖好被角。
随即,她倏然转身,面向宁国公,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国公爷,”她抬起头,眼中是压抑已久的渴望与决绝,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求您告诉我,我的外祖父,当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宁国公看着跪在眼前的婉棠,她那双眼眸里燃烧着灼人的渴望,也映照着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痛惜,更有深沉的无奈。
他并未立刻扶她,只是沉重地阖了阖眼,发出一声几乎要将胸腔都掏空的叹息。
“孩子……”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
“活着,比求一个真相更重要。”
他俯身,一双曾紧握长枪、稳定如山的手,此刻微微颤抖地扶住婉棠的手臂,力道却不容拒绝。
“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必会护你周全。”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却也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婉棠探寻的路径彻底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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