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诡异密封桶（第107天）
配电室里弥漫着绝缘材料和机油混合的气味，狭小的空间因两个紧张喘息的人而显得更加逼仄。
透过金属通风百叶窗的缝隙，装卸平台上的一切清晰可见，却又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惨白的灯光将平台照得亮如白昼，毫无阴影死角。那辆白色的厢式货车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后舱门洞开，吞噬着一个个标注着生物危害标志的黄色密封桶。四名穿着臃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动作机械地进行着装载，旁边还站着两名手持警棍、眼神警惕的守卫。
几十米的距离，在苏晚眼中却如同千米鸿沟。她和老陈像两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蚂蚁，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却找不到出去的路径。冰冷的绝望再次顺着脊椎蔓延，与身上湿冷衣物带来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不行，过不去。”苏晚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灯光太亮，人太多，我们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老陈的独臂紧紧握着那根锈迹斑斑的管钳，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平台的每一个细节。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快速计算着什么。
“硬闯是送死。”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但我们未必需要直接冲到车上去。”
苏晚疑惑地看向他。
老陈指了指那些正在被搬运的黄色密封桶：“看那些桶。按照规定，高风险的医疗废物需要严格密封和核对。但你看他们的动作，很匆忙，只是简单扫描一下桶上的条形码就搬上车，并没有开箱检查。而且，平台内侧靠近仓库门的地方，堆着一些已经扫描过、但还没来得及搬上车的桶。”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在平台内侧的阴影处，整齐地码放着七八个同样的黄色密封桶，暂时无人看管。
“你的意思是……”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苏晚脑中形成。
“调包，或者……躲进去。”老陈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这是唯一的机会。车厢里堆满桶，多一个少一个，短时间内很难被发现。只要我们能趁他们不注意，潜入那个临时堆放点，想办法钻进一个空桶，或者替换掉一个已经扫描过的桶……”
钻进装医疗废物的桶？！苏晚胃里一阵翻腾。那里面会是什么？废弃的针头、纱布、培养物，甚至是……人体的组织残留？光是想象就让她不寒而栗。但相比于被抓住、被送上手术台分解成“零件”，这似乎又是唯一可能通向自由的肮脏捷径。
“风险太大，”苏晚艰难地说，“桶是密封的，进去可能会窒息。而且，就算成功上车，到了处理中心，我们怎么出来？会被一起倒进焚化炉！”
“桶不是完全密封的，为了平衡内外气压，通常有微小的通气孔，短时间内不至于窒息。”老陈显然对这些流程有所了解，“至于到了处理中心……那是下一步的问题。先离开这个魔窟再说！只要离开他们的地盘，总有办法可想。留在这里是百分百死路一条！”
他的话像重锤敲在苏晚心上。没错，留下来必死无疑，冒险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看了一眼手中PDA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五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车辆随时可能完成装载出发。
“干！”苏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未知肮脏的恐惧。
“好！”老陈点头，“我们需要时机。等他们搬运下一批桶过来，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我们快速穿过这段开阔地，躲到平台下面或者那个堆放点后面去。”
两人屏息凝神，如同潜伏的猎豹，紧盯着平台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
终于，仓库门再次打开，一名工作人员推着一辆满载黄色密封桶的平板车走了出来。平台上的守卫和另外几名工作人员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帮忙卸车和核对。
“就是现在！走！”老陈低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率先从配电室一个不起眼的维修小门钻了出去，借着平台下方设备和阴影的掩护，猫着腰，以惊人的速度向平台内侧冲去。苏晚紧随其后，心脏快要跳出喉咙，每一步都感觉暴露在聚光灯下。
幸运的是，工作人员的注意力都在新来的货物上，守卫的视线也被短暂遮挡。短短几秒钟，两人有惊无险地成功穿越了开阔地带，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平台内侧那个临时堆放点的阴影里，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和那些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及隐约异味黄色密封桶。
近距离观察，这些桶约有一人高，材质坚硬，桶盖有旋转锁扣。有些桶表面干净，有些则沾染着不明污渍。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隐约腐败的气味更加清晰了。
“找空的，或者看起来比较干净的！”老陈急促地低语，用他仅存的手快速检查着身边几个桶的锁扣。
苏晚也强忍着不适，摸索着。她发现其中一个桶的标签似乎贴歪了，锁扣也有些松动，似乎没有被彻底锁死。她尝试着用力一拧！
“咔”一声轻响，锁扣竟然被她拧开了！
她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隙。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些残留的消毒药水痕迹和刺鼻的气味！
“这里有一个空的！”她压低声音招呼老陈。
老陈立刻凑过来，看了一眼，快速说道：“好！你进去！我帮你盖上！”
“你呢？”苏晚急问。
“我再找一个！快！没时间了！”老陈催促道，目光扫视着其他桶。
苏晚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个黑暗、肮脏、散发着异味的桶内空间，咬了咬牙，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桶内空间狭小，她必须蜷缩起身体才能容纳。冰冷坚硬的塑料壁硌得她生疼，那股浓烈的化学气味几乎让她窒息。
在她进去的瞬间，老陈迅速将桶盖合上，并用力旋转锁扣。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充斥着刺鼻气味的密闭空间。只有桶壁上极其微小的透气孔透进一丝丝微弱的光线和空气。
苏晚蜷缩在黑暗中，心脏狂跳，耳朵紧贴着桶壁，努力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听到老陈似乎在不远处也打开了一个桶，传来细微的响动，然后是桶盖合上的声音。
他成功了吗？
就在这时，脚步声和说话声靠近了！
“这批装完就差不多了吧？”
“嗯，扫描完最后这几个，封车出发。”
“妈的，今晚真是邪门，又是警报又是喷水的，折腾死了。”
是那两个工作人员！他们来搬运这堆临时存放的桶了！
苏晚屏住呼吸，紧张得浑身僵硬。她感觉到桶被移动了，有人抓住了桶上的把手，将她所在的桶抬了起来，放上了平板车。然后是另一个桶被搬动的声音（希望是老陈那个！）。平板车开始向货车车厢移动。
颠簸，震动。每一下都牵动着苏晚紧绷的神经。她感觉自己像一件真正的货物，被运往未知的终点。
“嘀——”扫描枪扫过桶上条形码的声音。
“好了，这个没问题。”
“下一个。”
苏晚的桶被搬了起来，扔进了车厢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撞在桶壁上，撞得眼冒金星，但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接着，旁边又传来另一个桶被扔进来的声音。
然后，是更多的桶被陆续扔进来，堆叠在周围。车厢内的空间被填满，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彻底的黑暗和越来越浓烈的、各种化学药剂与腐败物质混合的诡异气味。空气变得污浊不堪，通过那微小的透气孔吸入的每一口都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最后，沉重的后舱门被“砰”地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引擎发动，车辆开始轻微震动，随即缓缓驶离了平台。
车子开动了！
他们成功了！至少，第一阶段成功了！他们离开了那个地下魔窟！
短暂的狂喜过后，是更深的忧虑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车厢内黑暗、拥挤、颠簸。各种尖锐的桶角在车辆转弯或颠簸时撞到她，带来阵阵疼痛。那无孔不入的气味挑战着她的嗅觉极限，引发一阵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蜷缩的姿势让她的四肢很快开始麻木，受伤的肩膀更是疼痛难忍。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车辆似乎驶上了相对平坦的道路，速度也快了起来。外面隐约传来城市夜晚的喧嚣——其他车辆的喇叭声、模糊的音乐声。这熟悉的声音让苏晚几乎落泪，她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尽管是以这样一种屈辱而危险的方式。
她必须想办法出去。不能真被运到处理中心。
她开始用手摸索桶壁，寻找可能的内开机关或者薄弱点。但桶壁光滑坚固，锁扣是从外部操作的。她试着用肩膀顶撞桶盖，但空间狭小无法发力，桶盖纹丝不动。
难道真要等到处理中心被倒出来？那时周围都是工作人员，更是死路一条！
绝望中，她想起了那柄磨尖的牙刷柄。她摸索着掏出来，用尖端拼命去戳桶壁。塑料很坚硬，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划出一些白痕，根本无法破开。
体力在迅速消耗，缺氧和恶臭让她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她听到旁边传来了轻微的、有规律的敲击声！嗒，嗒嗒，嗒——是三短一长！
是老陈！他还活着，而且在隔壁的桶里！
苏晚精神一振，立刻用牙刷柄也在桶壁上敲击回应：嗒，嗒嗒，嗒！
简单的信号确认了彼此的存在，在这绝望的黑暗中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和力量。老陈似乎开始用更大的力气撞击他的桶壁，发出“咚、咚”的闷响，试图引起注意或者制造混乱。
苏晚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尽力气撞击桶壁，用脚蹬踹。
但车厢内堆满了桶，他们的撞击声被层层削弱，淹没在引擎的轰鸣和道路的噪音中。司机根本不可能听到。
车辆似乎开始减速，然后转弯，驶入了一条更安静的道路。根据时间和感觉，可能已经离开了市区，进入了郊区或工业区。处理中心快到了！
最后的希望即将破灭！
突然，“吱——！”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辆猛地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车厢里的桶一阵翻滚、碰撞！苏晚在桶里被撞得七荤八素，差点昏过去。
怎么回事？到站了？还是……出了事故？
外面传来了模糊的争吵声和另一个车辆的喇叭声！似乎是发生了轻微的刮蹭或者别车事件！
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苏晚和老陈不约而同地，用尽最后的力量，疯狂地撞击、踢打桶壁，同时用尽力气嘶喊：“救命！里面有人！救命！”
他们的声音在密封的桶里显得沉闷微弱，但在突然停车、相对安静的环境下，或许能被听到？
车厢外，争吵声似乎更激烈了。然后，苏晚听到了一个让她心跳几乎停止的声音——后车厢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咔哒！”
紧接着，沉重的舱门被猛地拉开！外界夜晚清凉的空气和昏暗的光线（可能是路灯）瞬间涌了进来！
一个陌生的、带着怒气和疑惑的男声吼道：“妈的！怎么回事？谁在里面乱敲？！这些桶怎么会动？！”
苏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打着桶壁，发出微弱的呼救：“救……命……放我……出去……”
外面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司机被这诡异的情况惊呆了。然后，脚步声靠近，一只手放在了苏晚所在的桶盖上。
“见鬼了……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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