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抵达:商业帝国的气象
法拉利488的引擎,像一头被唤醒的优雅而凶猛的野兽,在西山脚下那条常年被各式黑色奥迪与红旗所占据的沉稳到近乎压抑的道路上,发出了一阵格格不入的高亢激昂的咆哮。
这声咆哮,仿佛一道无形的宣言,将叶家那套内敛森严充满了政治秩序感的壁垒,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属于现代商业文明的张扬而又直接的口子。
车内,空间紧凑,每一寸都充满了战斗气息。叶铮被牢牢地固定在包裹性极强的赛车座椅上,与后排宽敞到足以翘起二郎腿的迈巴赫,形成了天壤之别。空气中,那股属于苏婉的混合着Jo Malone蓝风铃与皮革气息的独特香味,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这是一种与叶家老宅里那股沉稳的檀香和书墨气截然不同的属于都市的鲜活而又充满生命力的味道。
“坐稳了,外甥!”苏婉侧过头,冲他眨了眨眼,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里,此刻已经蓄满了兴奋与急切。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脚油门踩下。
强大的推背感瞬间将叶铮死死地按在座椅上,窗外的景色在刹那间化作了模糊的流光。这辆红色的魅影,如同一道燃烧的闪电,决绝地告别了西山那片承载着国家权柄的厚重土地,一头扎进了京城繁华喧嚣的钢铁丛林。
苏婉的驾驶风格,就如同她的人一样,大胆精准,甚至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她总能以毫厘之差,在拥堵的车流中找到最佳的穿插路线,每一次换挡每一次加速,都充满了韵律感。她不像是在开车,更像是在指挥一场华丽的以速度为主题的芭蕾舞。
“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开车,不过她可不敢开这么快。她那个人,性子太温柔,像水一样。开个甲壳虫,时速超过六十,她都会紧张得手心冒汗。那时候我还笑话她,说她这辈子,也就只能坐姐夫那辆稳得像乌龟一样的军牌车了。”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但那笑声里,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被泪水浸泡过的苦涩。
叶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看似望着前方,实际上,他的大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处理着这位小姨透露出的每一个信息碎片,将它们与自己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名为“母亲”的形象,进行着比对和重构。
温柔,像水一样。
会开着甲壳虫,会因为超速而紧张。
这些琐碎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细节,远比叶战鹰口中那“深明大义”“温柔贤惠”的宏大叙事,要来得更真实,也更能触动他内心深处那片被冰封的早已干涸的湖泊。
“我们苏家,跟你们叶家不一样。”苏婉似乎看出了他的沉默,将车速稍稍放缓,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叶伯伯他们,心里装的是国家,是天下。而我们家,心里装的,就只有家人。你妈妈,就是我爸妈的天,是我的天。天塌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顿了顿,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叶铮那张毫无波澜的侧脸,轻声说道:“所以,你回来了,我们的天,就补上了一半。铮儿,小姨不求你别的,只求你以后,能开开心心的。谁要是敢让你不开心,小姨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番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属于商界女强人的狠厉。
叶铮的心,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那部普通智能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个伪装成天气预报软件的APP,在屏幕顶端推送了一条信息。
【Viper: Preliminary report on Su Family Conglomerate is ready. Access via Gamma-7 channel.(关于苏氏家族集团的初步报告已经准备就绪。可通过Gamma-7渠道获取。)】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看似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实际上,已经通过与腕表相连的微型传感器,完成了双重动态认证。
一副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由增强现实技术生成的淡蓝色数据流,瞬间浮现在他的视网膜上。
【目标:远山集团(Su Family Conglomerate)】
【资产评估:总资产约8700亿龙国币,涉及地产金融新能源生物制药等多个领域。全球雇员超过十五万人。】
【创始人:苏远山。背景:平民出身,无任何政治派系关联。发家史:早期依靠敏锐的商业嗅觉,在改革开放初期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商业手段:以“稳准狠”著称,无任何非法操作记录,信誉评级AAA+。】
【现任董事长:苏辰。背景:苏远山长子,毕业于沃顿商学院。商业风格:在继承其父稳健风格的基础上,更具国际视野与攻击性,主导了集团向新能源及生物制药领域的成功转型。】
【副总裁:苏婉。背景:苏远山次女,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负责集团品牌公关及部分投资业务。社交能力极强,是京城商界及时尚界的核心人物。】
【情报关联:“7·12事件”后,远山集团曾动用旗下所有情报及法务资源,独立展开调查,并试图对林家进行商业狙击。后在叶擎天亲自出面干预下,终止所有行动。相关资金流向及人员调动记录,均已在事后被彻底清除,无法追溯。】
【情感评估:整个家族对苏云兮(目标母亲)怀有极深的近乎执念的情感。在其失踪后,集团内部成立了“云兮慈善基金”,每年投入不低于十亿资金,用于失踪儿童救助。苏远山夫妇十八年来,从未搬离旧宅,始终保留着苏云兮的房间,一切陈设维持原样。】
数据流的最后,是一张苏云兮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笑得灿烂而又温暖,那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与叶铮的冷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铮平静地关闭了数据流。
Viper的报告,用最冰冷最客观的数据,印证了叶静雅和苏婉口中的一切。这个家族,拥有着足以撼动市场的庞大财富,却也将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留给了那个已经逝去的人。
法拉利驶离了高楼林立的中央商务区,转而进入了一片名为“紫玉山庄”的顶级别墅区。
这里的气象,与西山截然不同。没有荷枪实弹的哨兵,没有高耸的电网。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皇家园林般精致的景观设计,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摆放得恰到好处。道路两旁,是风格各异却又同样奢华气派的独栋别墅,彼此之间被大片的绿地和湖泊隔开,保证了绝对的私密性。
这里的安保,是看不见的。但叶铮敏锐的感知力,却能捕捉到隐藏在树丛中墙角处灯柱上的无数个高清摄像头,以及那些伪装成园丁或保安在不经意间巡逻而过步伐沉稳眼神锐利的安保人员。
这是一种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属于资本帝国的润物细无声的绝对安全。
法拉利在一栋占地面积至少超过十亩的极具现代设计感的白色别墅前,缓缓停下。
别墅的主体,由白色大理石和巨大的落地玻璃构成,线条简洁而又充满力量感。建筑被一个巨大的人工湖环绕着,湖水清澈见底,几只优雅的黑天鹅在水面上悠闲地游弋。一条由黑色花岗岩铺成的栈桥,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别墅的主入口,宛如一条通往水晶宫殿的道路。
“到了,这就是我们的家。”苏婉熄了火,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乡情怯的颤抖。
几乎是在她们停稳的瞬间,那扇由整块黄铜打造的充满了艺术感的镂空大门,便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位穿着考究英式管家服头发花白身姿笔挺的老者,带着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早已恭候在门内。
“二小姐,您回来了。”老管家上前,恭敬地为苏婉拉开车门。
“福伯,我爸妈呢?”苏婉急切地问道。
“老爷和夫人,都在大厅里等着您和……小少爷。”老管家的目光,越过苏婉,落在了刚刚从副驾驶下来的叶铮身上。当他看清叶铮的样貌时,那双饱经世事的眼睛里,也抑制不住地闪过一丝巨大的震惊与动容,嘴唇微微颤抖着,最终,只是化作一个更深的鞠躬。
叶铮提着简单的行李箱,跟在苏婉身后,踏上了那条通往主建筑的黑色栈桥。
脚下,是波光粼粼的湖水,锦鲤在水中追逐嬉戏。两旁,是经过精心修剪的珍稀花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水汽和淡淡的花香。
这是一种与叶家老宅那厚重的历史感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生命力与现代美感的奢华。如果说叶家是一本需要细细品读的线装史书,那么苏家,就是一幅色彩浓烈冲击力极强的现代油画。
穿过巨大的玻璃门,是一个挑高至少超过十米的堪比五星级酒店大堂的宏伟客厅。一盏由数千颗水晶组成的如同银河般璀璨的吊灯,从天花板垂下,将整个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意大利鱼肚白大理石。墙上,挂着几幅叶铮一眼就能认出的价值连城的现代艺术大师的真迹。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吸引叶铮的目光。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便被客厅正中央,那个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略显萧索的背影,牢牢锁住。
那是一个老人。
他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身形因为年迈而有些佝偻,头发已经全白,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广阔的湖面,但叶铮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庞大的气场,从他身上弥散开来。
那不是叶擎天那种生杀予夺执掌国运的权柄之威。
那是一种经历了大风大浪在亿万资本的血腥搏杀中,最终登顶王座的属于商业帝王的深沉而又锐利的威压。
“爸。”苏婉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老人仿佛被这个声音唤醒,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转过了身。
当他的目光,与叶铮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叶铮终于看清了这位一手缔造了远山集团的传奇人物——苏远山。
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雕刻出的深刻皱纹,眼袋很重,显得有些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得像鹰隼一般,仿佛能洞穿人心。
然而,此刻,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却以一种山崩海啸般的速度,被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所淹没。
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狂喜,有悲恸,有十八年漫长等待的煎熬,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看到失而复得的珍宝时的巨大恐慌。
他的目光,贪婪地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叶铮的轮廓。从挺直的鼻梁,到削薄的嘴唇,再到那双与叶战鹰如出一辙的深邃的眼眸。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叶铮的眉眼之间。
在那里,他分明看到了自己那早已香消玉殒的女儿——苏云兮的影子。
那份深藏在骨血里的属于苏家的温柔而又倔强的神韵。
“云……云兮……”
苏远山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死死地抓住这根最后的稻草。他向前迈出了一步,身体却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摔倒。
“老爷!”一旁的管家和苏婉,同时惊呼出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苏远山摆了摆手,推开他们的搀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稳住自己的身体,然后,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到了叶铮的面前。
他伸出那只布满了老年斑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叶铮的脸颊,却又在距离只有几公分的地方,猛地停住。
他怕。
他怕这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境。他怕自己一伸手,眼前这个与女儿如此相像的孩子,就会像泡沫一样,瞬间破碎。
叶铮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像一座矗立在狂风暴雨中的礁石,任由这位老人那排山倒海般的情感,冲刷着自己。
他能清晰地看到,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迅速地蓄满了泪水。那不是叶战鹰那种充满了悔恨与自责的泪,而是一种更纯粹的混杂着无尽思念与巨大悲痛的属于一个父亲的泪。
终于,那颗悬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珠,再也支撑不住,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滚落了下来,砸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仿佛一个信号。
决堤的洪流,再也无法抑制。
“孩子……”
苏远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悲凉。
“外公……等了你……十八年啊……”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把抓住了叶铮的手臂,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嵌进叶铮的血肉之中。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叶铮的肩膀上,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让无数对手闻风丧胆的商业帝王,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那哭声,压抑沉痛,充满了十八年来,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无尽思念,一个外公对素未谋面的外孙的日夜期盼,以及,那场车祸所带来的永世无法弥补的巨大伤痛。
整个宏伟的客厅里,只剩下老人那令人心碎的哭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叶铮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他能感觉到,老人滚烫的泪水,透过他单薄的衣衫,浸湿了他的肩膀。那份灼热,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他用十八年时间,在心脏外围构筑起的厚厚的冰墙,触碰到了那片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一股陌生的酸涩的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的情绪,从心底,猛地涌了上来。
他没有哭,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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