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寿折三载,他也敢来抢
烛火摇曳,映在应竹君苍白的脸上,像是覆了一层薄霜。
她指尖微颤,却仍死死攥住那枚温润玉佩,灵力如潮水般涌动,直冲心窍。
“这是我的命,轮不到你管!”
话音未落,她掌心猛然一震,玉佩骤然发烫,一道无形涟漪自她体内荡开——【玲珑心窍】被强行开启。
刹那间,天地寂静,时间仿佛凝滞,唯有她眼中燃起决绝之火。
封意羡瞳孔骤缩。
他知道这仙府的代价。
他曾亲眼见她在朝堂上咳血昏厥,也曾于深夜守在她书房外,听见她梦中低吟《归墟续命笺》的咒文。
可此刻,她竟要以残躯再踏鬼门关!
“那你告诉我——”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钉,刺入她心肺,“若你死了,谁来替沈烬立碑?谁来替应家洗冤?谁……来陪我看这一世太平?”
最后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口。
应竹君脚步一晃,眼中寒芒微裂。
多年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悄然崩出一道缝隙。
她不是不痛,不是不想歇。
只是每一次闭眼,都是父亲跪拜宗祠时背影佝偻;是母亲临终那一声唤“沈郎”的呜咽;是那一夜火光冲天,兄长断臂护她逃走,最终被乱刀分尸……
她不能停。也不敢软。
可偏偏是这个人,站在风雪里,执拗地望着她,不肯放手。
窗外忽地狂风大作,卷着暴雪拍打窗棂,仿佛天地同悲,为这场注定流血的抉择哀鸣。
就在此时——
“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春桃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双目圆睁,泪如雨下,“那个穿紫袍的女人……她在井底喂心!血淋淋的,一口一口……她说‘崔家女儿,永不为妾’!”
应竹君浑身一凛,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道惊雷。
崔慎行,当朝左相,庶出之子,其母原是宫婢,曾遭主母羞辱投井而亡。
而这句“崔家女儿,永不为妾”,正是崔氏一族埋藏百年的执念图腾!
她瞬间明白:幕后黑手绝非崔慎行本人,而是其胞妹——那位常年隐居东六宫、伪装成老嬷嬷的崔氏遗孤!
此人精通邪术,借梅岭战骨与宫中冤魂布下“九阴引魂阵”,意图唤醒先祖怨灵,复活旧族血脉,篡夺国运!
而春桃,正是当年被选为祭品却侥幸存活的宫女之一,记忆被邪阵封印,如今因白首翁牺牲自我斩断阵眼,才得以复苏!
“原来如此……”应竹君眸光如刃,冷意横生,“她不止想翻案,她是想让整个大虞,为崔家陪葬!”
她不再犹豫,转身便走。
“你要做什么?”封意羡厉声喝问。
“破阵。”她冷冷道,“七日内,我要她神魂俱灭。”
话音落下,她指尖划过腕脉,一滴心头血坠入玉佩。
霎时间,仙府大门轰然洞开,时空扭曲,她的身影彻底被吸入其中。
外界一日,仙府百倍光阴流转。
【药王殿】内,药香弥漫,鼎炉沸腾。
她以自身精血为引,辅以三十六味奇药——龙髓芝、玄冰魄、鬼面藤、赤凰羽……一味味世间难寻的灵药尽数投入丹炉。
火焰由青转赤,又由赤化金,整整炼了四千八百个时辰,直到丹成一刻,天穹炸雷,一道紫气贯顶而下!
“破秽丹”,成!
此丹可涤荡邪祟本源,专克阴尸傀儡,但炼制之时需耗损施术者三成寿元。
她吐出一口黑血,唇色尽褪,却只轻轻擦去,转身踏入【演武场】。
百倍时间流速之下,日月更迭如走马灯。
她日日与先祖留下的战斗傀儡对战,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爬起。
终于悟出新招——“千骨锁魂阵”:以英灵虚影为引,聚百骸残念为链,可短暂困住大宗师级尸奴,甚至压制其行动三息!
七日苦修,换来的不只是战法大成。
当她推开仙府之门,重见人间风雪时,一头乌发已尽数化作银白,如雪覆枝,苍凉彻骨。
可那双眼睛,却比从前更加灼亮,似有剑意藏于瞳底,只待出鞘饮血。
屋外,封意羡已在寒风中伫立整整七日。
他未曾合眼,不曾进食,仅凭一股执念撑着身躯。
暗五数次劝他回府,他皆不动。
韩十三断臂缠布,守在一旁,亦默然无言。
直到那一刻——
门扉轻启,风雪涌入。
那人缓步而出,白衣胜雪,银发如瀑,眼神清冷如渊。
封意羡喉头滚动,一句话未出口,已红了眼眶。
他立刻挥手,命人抬来暖轿,厚绒铺垫,炭火温熏,唯恐她再受一丝风寒。
可就在轿帘垂落的瞬间——
大地微震。
三具漆黑尸奴自雪中破土而出,腐肉盘绕铁链,空洞眼窝直勾勾盯着轿中之人,枯爪高举,撕向帘幕!
千钧一发之际——烛火将熄未熄,风从窗隙钻入,吹得那一点微光剧烈晃动。
三具尸奴自雪中暴起,腐肉翻卷如破絮,铁链缠身发出刺耳刮擦声,枯爪撕裂空气,直取轿中之人!
千钧一发之际——
应竹君眸光骤冷,舌尖猛咬,鲜血迸出。
“召!”
一声轻喝,玉佩微震,她掌心铜牌瞬间泛起幽蓝纹路。
三道虚影自玲珑心窍中冲出,化作白骨巨手,每一掌皆凝百骸残念、聚英灵怒意,自天而降,狠狠压下!
轰——!
尸奴嘶吼,空洞眼窝燃起阴火,挣扎欲起,却被那巨手硬生生按入冻土。
黑气翻腾,地面龟裂如蛛网蔓延,腥臭血水自缝隙汩汩涌出。
白骨之手死死镇压,直至尸奴抽搐崩解,化为焦灰。
可每召一魂,便有一缕银发飘落。
风雪中,那一头如瀑的白发竟又添了几分苍凉,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多刻了一道痕。
轿帘尚未垂稳,封意羡已猛地掀开,大步跨入。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动作近乎粗暴,却在触及她身躯时陡然放轻——那身子轻得吓人,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雪。
“够了!”他低吼,声音里混着痛与怒,“你还要拿命去填多少次?还有我在!应竹君,我还在!”
他的臂膀颤抖,语调从未如此失控。
九王爷向来冷峻如霜,此刻却红了眼眶,额角青筋跳动,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决堤的情绪。
应竹君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唇边还残留一丝血迹。
她想推开,指尖刚抬起,就被他更紧地搂住。
“别动。”他说,“这一次,换我护你。”
韩十三拄剑而立,断臂处隐隐作痛,却仍强撑上前:“少……大人无恙否?”
暗五悄然现身,扫视四周雪地,沉声道:“尸奴来自梅岭旧战场,应是邪阵余波所化,但能精准追击,说明幕后之人仍在窥视。”
应竹君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她在等我崩溃。”
“所以你不能倒。”封意羡接道,目光灼灼,“哪怕为了那些等着你为他们正名的人。”
她没再说话,只是缓缓点头。
当夜,寒星点点,冷月悬空。
白首翁独自踏雪而来,脚步蹒跚,背影佝偻如秋叶将坠。
他手中捧着一支乌黑骨笛,另半块兵符静静躺在掌心,边缘已被磨得光滑。
“我可以毁阵。”他站在书房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把我名字,刻在无名碑最下方。”
应竹君推门而出,风雪扑面,她望着这个曾以邪术助崔氏布阵、又最终醒悟反戈的老者,良久,郑重颔首:“我应你。”
子时三刻,冷井边。
白首翁盘膝而坐,骨笛抵唇。
第一声响起时,天地俱寂;第二声落下,井底黑雾翻涌;第三声悠扬而出,竟是《安魂引》——那是战死将士归乡时才奏的葬歌。
笛音回荡,百里可闻。
刹那间,他周身黑气倒灌入体,经脉寸断,七窍溢血。
原来他早以自身为引,逆转邪阵,将所有怨念尽数吸入己身。
“我欠的债……今日偿尽。”他喃喃,抱着那颗由三百冤魂之心炼成的邪阵核心,纵身跃入井中!
轰——!!!
惊雷炸响,乌云骤裂,一道金光照彻京城夜空。
无数人家中昏迷的孩童纷纷睁眼,啼哭出声,像是终于挣脱了梦魇。
天亮后,百姓奔走相告:妖祟退散,小儿复苏。
三日后,无名祠奠基仪式举行于城南荒丘。
新碑初立,石面未刻一字。
应竹君着素袍立于碑前,身后三百忠魂名录由暗龙卫逐一诵读。
每一个名字落下,都有亲眷跪地恸哭,香火升腾,纸钱纷飞如雪。
最后,她亲自提笔,在名录末尾添上一行小字:
“影字营·白首翁,甲申年腊月廿七,归尘。”
礼毕,众人散去。
她独自归府,步入内室,摘下发冠,对镜而坐。
铜镜映出一张苍白面容,眉目依旧清绝,可那一头本该墨染般的长发,如今竟全然雪白,如覆冬霜,苍凉入骨。
她怔怔望着,指尖轻轻抚过发丝,似要确认这是否真实。
忽觉肩头一暖,一件玄狐大氅无声披上。
身后那人呼吸轻缓,声音低沉温柔:“以后每年春天,我都为你种三千株青丝柳。”
她唇角微扬,未回头,却缓缓抬手,轻轻覆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那一刻,风停雪歇,万籁俱寂。
而与此同时——
东六宫荒井深处,幽黑水面忽然泛起涟漪。
一片紫色衣角缓缓浮出,湿漉漉地贴附在井底那颗早已腐烂的心脏之上。
心脏虽死,却仍有微弱搏动,仿佛沉睡未醒。
紫衣缠绕其上,如同藤蔓攀附枯木,悄然蠕动,似在等待下一个苏醒的契机。
夜深人静,应竹君独坐书房。
三百忠魂名录铺满案上,烛火摇曳,光影斑驳。
她指尖缓缓滑过纸上墨迹,最终停驻在一个名字上。
良久,她取出火折,置于灯旁。
火焰明明灭灭,映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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