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没有葛永康这个人
四人马队在离开六号驻勤点的第二天傍晚,踏进了牧业三连的地界。
牧业三连的营区背靠背靠砾石山脊,面朝开阔草场,是一圈由地窝子和低矮土坯房组成的环形村落。
顾清如四人抵达时,正是黄昏。
连队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畜和炊烟混合气息,充满粗犷而真实的生活气息。
正是收牧时分,职工们赶着羊群和牛穿过营地,咩声此起彼伏。
顾清如勒马停在连队门口,望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连长赵连山闻讯赶来,裹着一件薄的旧军大衣,袖口磨得发亮,脸上堆着笑,
“欢迎!欢迎农场医疗队来我牧业三连!”
李强与何建国立正敬礼,赵连山也郑重回了一个军礼,动作干脆利落。
目光扫过几人后,他在顾清如身上顿住了,先是怔了怔,随即眼睛一亮:
“哎哟!这不是顾医生吗?去年十一月,大雪封山前最后一趟巡诊,就是你来的,我记得清楚,有个知青发烧了,就是你救了他。我记得!”
顾清如上前敬了一礼,“是啊,赵连长,我又来了。”
赵连山爽朗一笑,“好啊,你们医生常来才好,咱们这儿啊,最缺的就是医、最盼的就是药!”
顾清如注意到赵连长身边挤上前来的一个瘦削知青,是牛倌小周。他手里还攥着木桶,有点激动:“顾……顾医生!是你来了!去年你留下的那些粮可帮了我们大忙。”
李强、何建国和古丽娜尔闻言皆是一愣,齐齐望向顾清如。
顾清如神色平静,只轻声道:“当时巡诊路过,见大家日子难,就和王排长把随身带的一些粮食都留下了。都是该做的。”
众人正说着话,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又惊喜的喊声:
“顾清如?!”
她闻声回头,只见一人从牛棚方向快步走来。那人穿着褪色的军绿薄袄,肩头还沾着草屑,他瘦了,黑了,可那双眼睛更有神采了。
是徐晓阳。
顾清如不自觉扬起了笑意, “徐晓阳,好久不见。”
“顾医生,好久不见。”徐晓阳走到近前,两人相视一笑。
周围人听着他们熟稔的对话,都惊奇的看向两人,顾清如解释说,“徐晓阳是我以前在营部的同事。”
赵连长连忙招呼,“顾医生,李队长,你们一路来辛苦,这样,先安顿下来。晚上一起食堂吃个饭,好好说说话。”
顾清如颔首,徐晓阳上前接过她的行李。赵连长安排小周牵走马匹,腾出两间靠南的地窝子供他们暂住。一间给何建国和李强,另一间留给顾清如和古丽娜尔。
刚安顿好行李,正准备整理下屋子,忽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脸风霜的职工推开门帘就喊:“顾医生!二排的小刘突然烧得厉害,嘴里直说胡话,您快去看看吧!”
“好,我这就去。”
顾清如立刻抓起医药箱,转身就要走。古丽娜尔也跟着一起走了过来,走出门,看到李强和何建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顾清如拦住几人,“李同志、何同志,这一路上你们辛苦了,现在到了连队,我去看看病人就回来,你们先去食堂吃饭吧。古丽娜尔,我先去看看,你也去吃饭。”
这几天李强和何建国都很辛苦,尤其是在荒原的那几天,他们夜里守夜几乎没有合眼。几人见顾清如坚持,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病号住在东头一间低矮的地窝子里,蜷在土炕上,盖着一床发黑的棉被,脸烧得通红,呼吸粗重,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摸了病人的额头,又把了脉,眉头微蹙:“是风寒入体,加上劳累过度,免疫力下降了。烧得很厉害。”
顾清如从药箱取出两片安乃近,喂他吃下一片,又叮嘱同屋的知青:“去打盆冷水,把毛巾拧干,敷在他的额头和脖子上,进行物理降温。这个药我留下一片,要是过了三个小时还是烧的厉害,再吃一片。如果还是高烧,一定记得来找我。”
对方连连点头,顾清如才离开。走出地窝子,天已经基本黑了下来,她沿着土路往回走。
迎面走上来一个人,提着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在他脚下划开一道暖色,映出那张熟悉的脸,多了几分沉静的硬朗。
是徐晓阳。
徐晓阳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你没变,还是那个巡诊跑得最远、药箱背得最沉的顾医生。”
“你也没变,”顾清如轻笑,“你看上去黑了,瘦了……可精神头比从前好。”
他笑了一声,“我这种人,死不了,命硬。现在去红星农场了?”
“嗯,这次是代表红星农场卫生所下来巡诊。名义上……算是正式调过去了。”
“恭喜你。”他看着她肩上的药箱,语气认真,“他们叫你‘顾医生’,现在是正式医生了?”
“还不是。”她低头笑了笑,“现在只是医助,后面还得攒经验,考试,一步步来。”
“那你很快就是了。”他语气笃定,“你的医术,我知道的。”
“谢谢。”
两人并肩走在沙路上,朝着连队食堂走去,远处传来一声羊叫,接着是狗吠,又被风吹散。
“你呢?在这儿怎么样?”
“这儿啊……”
“冬天冷得墙都冻裂,喝口热水都算奢侈。可有一样好,清净。”
“以前在营部,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你。现在呢?只要牛不丢,羊不死,谁也不管你是谁。每天放牧,走几十里地,看不见一个人,看着天高地阔,心里反倒清净了。”
顾清如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能感受到他话语背后的那份疲惫与释然。
她也知道,徐晓阳不需要廉价的安慰。
这里虽苦,却是能喘口气的地方。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直到确认四周无人,顾清如才将话题引向了此行的目的。
“晓阳,我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葛永康的?五十岁上下,有人看见他出现在牧业三连附近。”
徐晓阳脚步一顿,皱眉,认真回想。他仔细排查了一下连队的几个老职工、外来流民,甚至提到了那个埋在北坡、没人立碑的冻死汉。
良久,他缓缓摇头:“没有。在这一年,连队的人和家属我都见过……没有叫葛永康的人。”
顾清如心头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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