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西游51
白骨夫人刚暗松一口气——这和尚的迂腐简直正中下怀,只需再添把火候,定能将他哄得放下戒心。可没等她开口,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吸溜吸溜”的口水声,格外刺耳。
猪八戒圆睁着猪眼,直勾勾盯着那竹篮,肚腹里“咕噜噜”一串雷鸣响得震天,馋虫早被那热馒头的香气勾得翻江倒海。他急不可耐地扯了扯玄奘的僧袍,粗声粗气劝道:“师父!常言道恭敬不如从命,人家姑娘一片诚心送上门来,咱再推三阻四反倒显得矫情!先借两个馒头垫垫肚子,回头让猴哥多摘些山珍野果还她,保准不吃亏!”说着,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伸了出去,指节都快碰到竹篮的藤沿。
“二师兄且慢!”沙悟净见状急忙上前一步,铁色臂膀一拦,将猪八戒的手挡在半空。他肩扛月牙铲,魁梧的身躯有意无意隔开少女与玄奘,青面獠牙的脸上满是警惕:“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哪来这般热气腾腾的齐整饭食?你忘了大师兄临走前‘紧守师父,勿动外食’的叮嘱么?”
“你这黑厮懂个屁!”猪八戒被拦得急了,抬脚就往旁边跺,震得地上草叶乱颤,“人家姑娘眉眼干净,衣着朴素,分明是良善农家女,你倒在这里疑神疑鬼!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师父饿晕在这荒山里,你才甘心?”
他这话刚喊出口,山道拐弯处突然炸响一声清叱,如惊雷破云:“好个不知死活的妖孽!竟敢在孙爷爷眼前弄障眼法!”
话音未落,一道金影已如离弦之箭掠空而至,落地时足尖蹬得尘土四扬,险些迷了众人的眼。孙悟空去而复返,怀里兜着半捧粉嘟嘟的山桃野果,还沾着晨露,可他那双火眼金睛却半点没顾着果子,早将白骨精那层人皮底下的枯骨看得通透。他随手将野果往沙悟净怀里一抛,金箍棒“唰”地从耳中抽出,凌空一指那少女,声如洪钟:“师父!这女子不是人!乃是山间白骨成精,专等着害你性命!”
“悟空休得妄言!”玄奘脸色骤然一沉,眉头拧成个死结,“你定是嫌化缘跑腿辛苦,竟编出这般谎话污蔑良善!这女施主心慈面善,分明是——”
“分明是个藏着祸心的骷髅架子!”孙悟空冷笑一声,哪容他再絮叨,金箍棒一摆就带着风声劈了过去,“待俺老孙剥了她的画皮,看你还信不信!”
白骨精暗叫不好——这泼猴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她反应极快,当即收了毒计,佯装惊恐地尖声呼救:“长老救命啊!”手中竹篮却故意朝玄奘怀里一抛,借着这股推力,身形如纸鸢般向后飘出三丈开外,姿态看着狼狈,实则半点没吃亏。
雪白的馒头与油汪汪的腌萝卜罐子“哗啦啦”滚落一地。玄奘下意识伸手接住竹篮,刚要转身呵斥悟空鲁莽,目光往下一扫,却见那沾了泥土的馒头竟“蠕蠕”动了起来,瞬间生出一层灰绿的霉斑;罐子里的腌萝卜更离谱,“噗”地一声化作一滩黑褐色的腥臭黑水,顺着罐沿往下淌,沾得竹篮上全是黏腻的污渍。他惊得浑身一哆嗦,手一松,竹篮“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藤条架子当场散了架。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孙悟空的金箍棒已携着风雷之势落下,照得周围荒草都泛出白光!
白骨精见金箍棒携风雷之势而来,心头一凛——这泼猴当真毫不容情!她不敢硬接,却也不慌,早算计好了后招。就在棒风及体的刹那,她暗中掐诀,将一股妖气注入那具幻化的“少女”皮囊中,使其瞬间充盈如生人;真身却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淡烟,“嗖”地缩入旁边石缝。与此同时,她故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啊——长老救——”
声音戛然而止。
金箍棒结结实实落在“少女”身上。
“噗”的一声闷响,并非骨骼碎裂,倒像是击破了装满液体的皮囊。只见那“少女”当即扑倒在地,口鼻、耳窍渗出暗红色的“鲜血”,染红了靛蓝的碎花裙。她身体甚至还微微抽搐了两下,才彻底“断气”,一双眼睛犹自睁着,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定格着惊恐与不甘。那竹篮打翻在地,馒头滚落,此刻看去却只是寻常粗面馒头,腌萝卜也仍是腌萝卜——方才那腐坏异象,随着妖气抽离而消失了。
孙悟空一棒落下便觉手感不对,再定睛一看,火眼金睛里那妖气源头已遁入石中,地上只剩一具以妖术暂时维持的“尸身”。他急得跺脚:“师父!这是那妖精的障眼法,她真身已——”
“悟空!!!”
一声颤抖的厉喝打断了他。玄奘法师跌跌撞撞扑到那“尸身”旁,手指悬在“少女”鼻前,又像被烫到般缩回。他看着那张犹带稚气、却已毫无生息的脸,看着那蜿蜒的“血迹”,整张脸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抬头看向孙悟空,眼眶瞬间通红,不是欲哭,而是怒极、痛极、悲极!
“你……你……”他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九环锡杖“哐当”一声脱手坠地。
猪八戒此刻也凑到跟前,瞪着那“尸体”,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拍着大腿嚷起来:“哎哟!杀人了!猴哥你真下得去手啊!这好好一个大姑娘,你看这血……这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师父!您可得给这枉死的姑娘做主啊!早说了那猴头凶性不改,您看看,这荒山野岭的,咱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
“二师兄!你住口!”沙悟净看出些端倪,那“血”颜色暗沉得不自然,且无腥气,但他嘴拙,一时不知如何分辨,“大师兄他……”
“悟净!你还要替他开脱吗?”玄奘终于找回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颤抖。他不再看那“尸体”,只死死盯着孙悟空,那目光里有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决绝,“她是不是妖,尚未可知!纵然是妖,未曾害人,何以至此?你那一棒,可曾有过半分迟疑?可曾问过为师一句?”
“师父!这真是妖精变的!她没死,那是假——”
“假什么?假血?假尸体?”玄奘声音陡然拔高,指着地上栩栩如生的“尸身”,“这容貌,这衣衫,这血……哪一样是假的?悟空,你神通广大,可以看破幻象,可为师肉眼凡胎,只看到一条性命丧于你棒下!只看到一个母亲即将痛失爱女!只看到我佛门‘不杀生’的戒律,被你践踏得粉碎!”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一路西行对孙悟空屡犯杀戒的积郁全部倾泻出来:“是,它们或有歹意,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教化感化,难道不及一根铁棒?今日这女子,若真是寻常村姑,你便是千古罪人!若不是……你如此鲁莽狠厉,与那妖魔何异?我们取的什么经?修的什么行?”
山风呼啸,卷起沙尘,吹得玄奘的僧袍猎猎作响,他单薄的身影在荒野中显得摇摇欲坠,却又带着一种固执的、令人心寒的坚持。
猪八戒在边上唉声叹气,时不时插一句:“师父说得对啊……出家人慈悲为怀,哪能说打就打……这以后路过村庄,人家还不拿咱们当强盗……”
孙悟空听着师父的斥责,看着八戒的煽风点火,又瞥见沙僧欲言又止的焦急模样,再低头看看那以假乱真的“尸身”,一股混合着委屈、愤怒、无奈的热流直冲顶门。他知道师父又着了相,被那妖精的伎俩蒙蔽了,可眼下这情形,百口莫辩!
他猛地将金箍棒往地上一杵,梗着脖子:“好!师父既认定老孙是那滥杀无辜的凶徒,老孙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取经路,有这般‘慈悲’心肠的师父,怕是走不到西天!我走便是!”
说罢,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尸体”,又深深看了一眼背对着他、肩膀微颤的玄奘,一跺脚,纵起筋斗云,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消失在东南天际,竟是真的走了。
“大师兄!大师兄!”沙悟净追出几步,高声呼喊,却只得到山谷空洞的回音。
玄奘听到那破空之声远去,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缓缓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九环锡杖,握得很紧,指节发白。他没有再看那“尸体”,也没有看孙悟空离去的方向,只是对两个徒弟沙哑道:“八戒,悟净,寻个地方,将这……这女施主暂且安葬,做个记号。若他日能寻到她家人,也好有个交代。”
他的声音疲惫至极,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言辞抽干了他所有力气。他率先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那荒岭深处走去,背影在渐浓的暮色里,显得无比孤独而执拗。
不远处,石缝中那缕淡烟重新凝聚,白骨夫人望着唐僧师徒三人落寞前行的身影,又望了望孙悟空消失的天边,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得意与怨毒的笑容。她舔了舔并不存在的嘴唇,幽绿的眼窟窿里,鬼火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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