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梦云轩外的闹剧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荡开一圈涟漪后,很快便沉寂下去。
但那十个白花花仓皇逃窜的身影,却成了近日云霞宗弟子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中了【厄运符】的苏铭铨,简直将衰神体质发挥到了极致:
裸奔期间不幸被一头发狂的灵野猪撞飞出去了二十米,好巧不巧地砸进了一座低阶杂役专用的茅房中,下巴还脱臼了,被迫大吃一斤……
被跟班忍着恶心救上来之后,不巧又撞见了一群路过的女弟子,被当做淫贼用法术暴揍了一顿。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想去潭水里清洗一下,结果被某位长老豢养的鳄鱼灵宠当作玩具,硬拉着玩了场名叫“死亡翻滚”的游戏。
费劲千辛万苦死里逃生后,又被周围的恶犬当成了自动投喂机……
……
云霞宗深处,一座被无形阵法笼罩的偏僻山谷内。
这里灵气稀薄,地势险恶,寻常弟子根本不会踏足。
山谷尽头,崖壁之上,一道水波般的涟漪悄然荡开,露出其后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隐秘洞口。
大长老苏暮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一步踏入其中。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这是一座自成天地的小型洞天。
所谓【洞天福地】,其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福地】一般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是一种天地灵气格外浓郁的修炼圣地,盛产各类天材地宝,也是修仙宗门中最为珍贵的资产之一。
【洞天】则完全不同,是一座完全独立于主世界之外的小世界,也被称之为“小天地”。
在空间上处于相对独立的状态,隐蔽性极强,外人一般很难察觉。
其内部空间大小并不固定,小的仅能容纳得下一座山头,大的却可以装下一整座庞大的帝国……
因此,【洞天】也被称为一座宗门真正的底蕴所在!
眼下,苏暮踏入的这座洞天,便是云霞宗为数不多的几座洞天之一。
这里的天空是恒久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不知从何而来微弱的光源。
脚下有着柔软的草地,远处是稀疏的树林和一条蜿蜒的小溪,景色算不上优美,却也别有一股沉寂安宁的味道。
然而,这里的天地灵气却异常惰滞,几乎无法引动吸收,更别提借此修炼突破了。
这里便是苏暮软禁宗主柳擎苍的地方:一处与世隔绝的小型洞天。
——这也是恭叔拿着洞虚玄鉴搜寻了多日,却始终无法确定柳擎苍被软禁之地的原因。
洞天中央,一座简单的茅草屋前。
一位身着素色儒袍,面容略显苍白,却依旧能看出俊雅轮廓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石凳上,独自对弈。
他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色,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仿佛没有什么能真正压垮他的风骨。
此人便是云霞宗现任宗主——柳擎苍。
与须发皆白、老态龙钟的苏暮不同,他虽然比苏暮还要大上几岁,但看起来仍是一副中年模样。
听到脚步声,柳擎苍并未抬头,只是手指捻着一枚白玉棋子,淡淡开口道:
“稀客啊,又来欣赏你的阶下囚了?”
苏暮走到石桌对面,自顾自地坐下,将手中提着的一坛泥封老酒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找你喝喝酒,说说话……”
苏暮拍开泥封,一股醇厚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取出两只粗瓷碗,满上,推了一碗到柳擎苍面前。
神情很是平静,没有胜利者的趾高气昂,反而像是一位来看望老朋友的故人,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柳擎苍终于抬起眼皮,瞥了那碗酒,又看向苏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苏大长老如今已是元婴之尊,云霞宗实际的掌控者,何必来我这废人面前惺惺作态?”
“这酒里,又加了什么新料?”
苏暮也不恼,自顾自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哈出一口酒气:
“放心,就是最普通的【醉仙酿】,你我最落魄时在山下打牙祭常喝的那种。”
“我真要对你用什么手段,也不必等到今日。”
柳擎苍冷哼一声,不再看那酒,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不愿与苏暮多言。
自己被囚于此已有半年之久,行动不便,消息闭塞。
最担心的便是那个修为莫名消失,又失去自己庇护的小女儿。
柳家的子嗣虽然不少,但修仙之路异常残酷,其中的凶险,又岂是他一人可以言尽的。
柳擎苍的众多儿女,要么资质平庸早早逝去,要么外出历练遭遇不测,要么底蕴不足,死于天劫之下……
唯一一个成就金丹的儿子,迄今也有也上百年渺无音讯,仅凭微弱的魂灯猜测还活着。
如今,他唯一的牵挂便是柳梦璃了。
“梦璃那丫头,最近过得还行,没什么大碍。”
苏暮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柳擎苍执棋的手微微一颤,猛地抬头:
“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根本不信苏暮会安好心。
此人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当年为了攀附某个势力的权贵,连自己的道侣和女儿都能拱手相送,自己还能在一旁抚琴配乐……
苏暮嗤笑一声:
“我能把她怎样?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与梦璃终究还有一份香火情在。”
“放心,她活得好好的,至少目前如此……”
柳擎苍死死盯着他,试图从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找出丝毫破绽,最终也只是颓然一笑:
“苏暮,你我相识数百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无利不起早,狠毒胜蛇蝎。你会发善心?就算东域要毁灭了都不可能。”
“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暮放下酒碗,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也不再绕弯子:
“好,痛快,我要【云麟印】。”
柳擎苍瞳孔骤然收缩,随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原来如此。你是找不到那方印玺,所以才一直留着我这条老命?做梦吧!”
云麟印,乃是云霞宗宗主世代相传的天阶法宝!
相传其内封印着一头上古异兽——【炽焱麒麟】的一缕神魂,一旦激发,可爆发出媲美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惊天一击!
虽说每三年才能动用一次,且条件极为严苛,但依旧是云霞宗最大的底牌,是宗主权威的象征,也是对一切觊觎者的最大威慑。
苏暮早已将柳擎苍和梦云轩搜了无数遍,甚至暗中翻遍了整个云霞宗,却始终找不到云麟印的下落。
这印玺不到手,他未来的宗主之位就名不正言不顺,头顶更是始终悬着一柄利剑。
这让他在面对合欢宗时一直底气不足,难以争取更多利益。
“擎苍,何必呢……”
苏暮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劝慰,
“云霞宗如今内忧外患,急需强者引领。你已困守金丹两百载,心魔难除,道途已断!而我,已成功晋升元婴!”
“唯有我,才能带领云霞宗走出困境,重现辉煌!将云麟印交给我,我将以心魔起誓,必保梦璃一生平安富贵!”
“呸!”
柳擎苍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脸上满是轻蔑,
“带领云霞宗再现辉煌?是靠勾结魔宗,引狼入室吗?
“苏暮,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云麟印我就算带去见列祖列宗,也不会留给你这叛徒!”
“有本事,你就搜魂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半点线索!”
苏暮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厉色:
“柳擎苍!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柳梦璃?”
“不妨告诉你,她与玄天宗的婚约,我已派人前去解除了!”
“日后与玄天宗少宗主联姻的,将是我的孙女媚儿!到时候,你那宝贝女儿是死是活,还有谁会在意?!”
他本以为此言能击垮柳擎苍的心理防线,谁知柳擎苍闻言,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竟露出一抹近乎解脱的笑容:
“是吗?那也好。是福是祸,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数。”
“我这做父亲的,自身难保,已经尽力了。倘若她真的遭遇不测……那便只能下辈子再弥补她了。”
这番话语,冷静得近乎残酷,却让苏暮感到一阵无能狂怒!
他猛地一拍石桌,指着柳擎苍的鼻子骂道:
“柳擎苍!你他妈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冷血无情!”
“两百多年前就是这样!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为了那个妖女忤逆师尊,得罪死了影煞宗。”
“我云霞宗何至于损失三位金丹大圆满的长老,元气大伤,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需要仰人鼻息,看玄天宗脸色过日子?!”
“你才是宗门的罪人!”
柳擎苍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迸发出慑人的光芒,死死盯着苏暮:
“我是罪人?呵呵……苏暮,那你呢?”
“你以为你突破元婴,靠的是什么?”
“你当年道基受损有多重,你我都清楚!若是正常途径,你绝无可能突破!”
说到这儿,柳擎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冰冷:
“是魔功吧?你投靠了哪家魔道?血祭了多少生灵才换来这身元婴修为?”
“你早就背离了我们当年一起立下的守护宗门、求索大道的初心!”
“你现在不过是个被权力和力量吞噬的可怜虫罢了。”
“你放屁!”苏暮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般,瞬间跳脚。
他猛地站起,周身元婴期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将这方死寂的洞天搅得风云微动!
“初心?初心能当饭吃吗?初心能让我突破元婴吗?初心能保住云霞宗不被虎视眈眈的群狼吞掉吗?”
“柳擎苍!你没有心!你根本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
“你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是那个天赋最好的师兄!”
“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因为一个女人自毁前程我有多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我看着宗门日渐衰落我有多绝望!”
“是!我修炼了魔功!我用了非常手段!那又怎么样?!”
“我不这么做,难道眼睁睁看着云霞宗彻底没落,看着你我数百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你以为我想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吗?!我也是被逼的!都是你们逼我的!”
苏暮的情绪彻底失控,仿佛要将积压数百年的怨气和不甘全部倾泻出来,几乎是在咆哮道:
“我不想再被人踩在脚下!我不想再仰人鼻息!我要权力!我要力量!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爬到最高!”
“我要做云霞宗真正的主人!我要让所有曾经轻视我、嘲笑我的人都付出代价!我要让云霞宗在我的手中变得更加强大!”
“我错了吗?!啊?!你告诉我,我错了吗?!”
疯狂的嘶吼在小小的洞天内回荡,震得茅屋簌簌作响。
柳擎苍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里没有愤怒,只剩下深深的悲哀。
这种眼神,比任何辱骂都更让苏暮感到刺痛和愤怒。
最终,苏暮的咆哮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得到任何想要的答案了。
“好……好……好!”
苏暮连说三个好字,语气森寒无比,
“柳擎苍,这是你逼我的!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找到云麟印!至于柳梦璃……你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说完,他猛地一挥袖袍,转身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洞天入口的涟漪之中。
洞天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柳擎苍默默地坐在石凳上。
良久,才缓缓伸出手,端起了面前那碗早已凉透的【醉仙酿】,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灼烧着肺腑,却化不开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与决然。
“梦璃……”
他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为父……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就在柳擎苍打算再次运功修炼,尝试突破此地密不透风的禁制时。
前方的入口处,突然再次泛起了波澜……
“你回来干什……”
柳擎苍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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