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黄眉
第257章 黄眉
林间空地上，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三个天将与星官倒地不起，显是受了重伤。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第三只眼平静地扫视著突然出现的陈光蕊一行人，目光在孙悟空身上略作停顿，却无半分波澜。
「真君。」陈光蕊开口，声音平稳，「大天尊遣你来此，想必是要相助稳定局面吧。说起来，当年你奉旨擒拿我这儿子的师父，也是玉帝给你在众仙面前立威的机会，好让你在天庭权柄更重些。其实那之前，你们甥舅之间，怕是早已冰释前嫌了。」
陈光蕊的话，点破了天庭权力格局中一段少有人提及的旧事。
杨戬闻言，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并不接陈光蕊的话头，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语气疏离如常，「陈大人倒是消息灵通。不过，本君今日前来，只为一观热闹。」
陈光蕊知道杨戬性子孤高谨慎，不会轻易表露立场。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神色变得凝重无比，「真君，看热闹可以，但有些热闹，怕是藏著焚天煮海的大祸。我有一事，关乎三界安危，不得不告知真君。」
杨戬终于正视陈光蕊，眼神锐利起来。「何事。」
「燃灯古佛，正大肆窃取当年被如来封印的香火愿力！」
陈光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他紧盯著杨戬的反应，「此非小事，乃是动摇三界根基之举，亦是此番须弥山风云汇聚的根源之一。太上老君，怕是也牵涉其中。」
饶是杨戬心性沉稳如渊，骤然听闻此等秘闻，瞳孔也是猛地一缩，握著三尖两刃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香火愿力，乃仙佛神圣存续之本，燃灯古佛何等地位，竟行此偷窃之事？还牵扯到老君？
这信息太过骇人。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消息的真实性。再看向陈光蕊时，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与试探，「陈大人将此等秘辛告知于我，意欲何为？
莫非，是寻求同道？」
「同道不敢当。」陈光蕊坦然道，「只是局势危急，如真君所见，我等欲往小雷音寺，却非为私利。我儿糖生，」
他指了指孙悟空背上昏迷不醒的小童，「遭观音暗算，唯有见到玄奘方能得救。而玄奘，极可能被引向小雷音寺。
燃灯窃取香火，意在提前布局，应对量劫。此事若成，无论大天尊还是如来，都将处于绝对劣势。真君既是大天尊外甥，此等动摇天庭根本之事，想必不会袖手旁观。同路一程，互相有个照应，如何？」
杨戬的目光扫过昏迷的糖生，又在孙悟空警惕的眼神和陈光蕊诚恳的脸上停留片刻。
「也罢。」杨戬终于颔首，声音依旧冷淡，却算是应允，「这趟浑水，本君便随你们走一遭。只是，」他看向陈光蕊，眼神带著警告，「莫要耍什么花样。」
「彼此彼此。」陈光蕊微微一笑。这下，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里，除了孙悟空、黄风怪、半截观音和他父子，又多了位战力彪炳的二郎显圣真君，实力大增，但也暗流涌动。
队伍再次启程，向著山巅那片愈发浓郁的佛光祥云进发。越往上走，空气中弥漫的肃杀气氛和隐约传来的法力波动就越发明显。当他们终于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山间平台，矗立著一座金光灿灿、梵音隐隐的寺庙，匾额上大书「小雷音寺」四个古篆字。
寺庙气象庄严，宝光冲天，然而寺门之外，却是一片狼藉。数十名来自不同阵营的天兵、妖将、甚至几位罗汉模样的僧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或昏迷不醒，或挣扎呻吟，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混战。
寺门前，一个身披黄袍、身形魁梧、一脸桀骜的怪和尚，手持一根粗壮的狼牙棒，正大马金刀地堵在那里。他周身妖气与佛光奇异地交织，正是黄眉。
他脚下踩著一个挣扎的天将，环视四周，声若洪钟，「奉老佛爷法旨，今日小雷音寺闭门演法，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哪个不服？再上来试试爷爷的棒子！」
在黄眉身后不远处，另有两名气息同样强大的妖魔侍立，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著场外还站著的一些零散身影。这些人神色惊惧，显然已见识过黄眉的厉害，不敢再上前。
「呵，这个黄眉，」
黄风怪眯起小眼睛，看著那耀武扬威的黄袍和尚，「好大的派头！堵著门不让进？他算哪根葱。」
半截观音眉头微蹙，白衣胜雪，她似乎在感知著什么。「寺内有极其强大的气息————不止一道。」
她轻声说道，带著一丝凝重。
陈光蕊望向那冲天佛光，沉声道，」看来已有大人物到了。这佛光————非同寻常。」
他转头问黄风怪和半截观音，「可知是何方神圣？」
黄风怪摇头晃脑：「俺老黄鼻子再灵，也闻不透那层层禁制啊。不过看这架势，不是老佛爷亲临，也是差不离的人物了。」
半截观音也微微摇头，表示不清楚具体是谁，但那份威压让她本能地感到忌惮。
就在这时，场中又起变化。一个不知是哪个山头来的莽撞妖王，似乎不信邪，自恃有些神通，大吼一声，化作一股黑风就朝寺门冲去，「黄眉小儿，爷爷来会会你。」
「找死！」黄眉老佛狞笑一声，手中狼牙棒看也不看，随手一挥。
轰！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凭空而生，那妖王连惨叫都未及发出，黑风瞬间被打散，显露出本体，一头巨大的老虎精，口喷鲜血，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回来，重重砸在地上，眼见是没了声息。
干脆利落，霸道绝伦！
「哈哈哈哈哈！」黄眉老佛放声大笑，狼牙棒杵地，震得地面嗡嗡作响。」
还有谁？」
这嚣张的气焰，瞬间点燃了孙悟空骨子里的好战因子。
他本就因为糖生的事和一路憋闷烦躁不已，此刻见黄眉如此猖狂，而他又不得不上这小雷音寺，这让他哪里还忍得住？金箍棒在他手中嗡鸣，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獠牙，「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妖怪，俺老孙来会会你。」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道金光，势若奔雷，朝著黄眉老佛当头砸下！
「小心！」黄风怪下意识喊了一句。陈光蕊想阻拦已来不及。
「哦？是你这个猴子。」黄眉老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作更浓的兴奋。「来得好！」他丝毫不惧，手中狼牙棒带著刺耳的破空声，悍然迎上！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将地上的碎石尘土卷起数丈高。金光与黄芒激烈碰撞，两道身影乍合即分。
孙悟空只觉手臂微麻，心中一惊，这黄毛妖怪好大的力气，竟能硬接他一棒！他战意更炽，大喝一声，「有点门道，再吃俺老孙几棒！」身形一晃，瞬间化作千百道金色身影，金箍棒如疾风骤雨般从四面八方攻向黄眉。这正是他当年大闹天宫时的看家本领。
黄眉眼中精光爆射，舞动狼牙棒，棒影重重，竟也密不透风。他法力深厚，每一棒都势大力沉，将孙悟空的虚影一一击破，同时还能抽冷子反击。
两人以快打快，以力破力，金铁撞击声连绵不绝，法力激荡，气爆连连，看得场外众人眼花缭乱，心惊胆战。
战了数十回合，孙悟空虽稍占上风，却始终无法突破黄眉老佛的防御，更别提将其击败。这黄眉的根基之扎实，远超寻常妖王。
「好个泼猴，果然名不虚传！」黄眉老佛打得兴起，哈哈大笑，「不过，要想过爷爷这关，还差得远！」
杨戬在一旁观战，眉头微皱。他看得分明，孙悟空攻势虽猛，但黄眉守得极稳，法力消耗更大的是孙悟空。而且，黄眉似乎还未尽全力。
杨戬清啸一声，身形如电，三尖两刃刀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银芒，直刺黄眉后心！刀锋未至，那股凛冽的杀意已让黄眉后颈汗毛倒竖。
谁能想到，一向有仇的两位，此时竟然在这里，联手了。
「二打一？怕你们不成！」黄眉老佛怒吼一声，面对前后夹击，竟不慌乱。
他猛地将狼牙棒向后横扫，荡开杨戬的刀锋，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就在孙悟空和杨戬的下一波攻势即将临身的瞬间，黄眉老佛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空著的左手往腰间一抹，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灰扑扑的布口袋出现在他手中。
「不好！是人种袋！快退！」陈光蕊看得真切，脸色大变，厉声高喝。
孙悟空反应极快，听到陈光蕊的警告，他猛地将金箍棒往地上一插，借力向后翻滚，同时口中急念避咒。杨戬也毫不犹豫，三尖两刃刀往地上一划，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借著反冲之力，身形暴退。
这个时候，黄眉已经将人种袋抛出，瞬间就形成了一个漩涡。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反应超绝之辈，饶是如此，也被那股吸力拉扯得身形踉跄，险之又险地脱离了人种袋吞噬范围的核心区域。但离得稍近一些、正想上前帮忙的黄风怪，却被吸力边缘扫到，怪叫一声，像个陀螺似的被卷了过去，眼看就要被吸入袋中！
「黄风！」半截观音清叱一声，玉手急扬。数道淡金色丝线后发先至，缠绕住黄风怪的腰身，猛地向后一拉！
嗤啦！
丝线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但总算在黄风怪即将被袋口吞没的刹那，将他强行拖了回来。黄风怪落地，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看著黄眉老佛手中那灰扑扑的口袋，眼中充满了恐惧，「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黄眉老佛见一击未能收服孙悟空和杨戬，还差点收了黄风怪，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他并没有追击，只是将袋口微微一松，那股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人种袋，对著惊魂未定的众人嘲笑道，「跑得倒快，算你们识相，爷爷这人种袋，任你是大罗神仙，也难逃其中！
还有谁敢来送死？」
场中一片死寂。那些原本还存著侥幸心理、想趁乱摸鱼的天兵妖将，此刻彻底被吓破了胆，连连后退，看向人种袋的眼神如同看著洪荒巨兽。这法宝的威力，远超想像。
陈光蕊、孙悟空、杨戬、半截观音、黄风怪几人聚在一处，个个面色凝重。
孙悟空喘著粗气，盯著那人种袋，眼神惊疑不定。他纵横三界，罕逢敌手，但刚才那股无法抗拒的吸力。
杨戬面沉如水，第三只眼死死盯著人种袋，显然也在极力思索破解之法。黄风怪拍著胸口，后怕不已。半截观音指尖的丝线微微颤动，显示著她内心的不平静。
「怎么办？那破袋子太邪门了！」黄风怪焦急地看向陈光蕊，「硬闯肯定不行了！」
孙悟空也皱著眉头，他虽好斗，但并不傻。
陈光蕊的目光扫过戒备森严的小雷音寺大门，又看向黄眉老佛和他身后那深不可测的寺庙深处。寺内那强大的气息越发清晰，显然里面的大人物们正关注著外面的一切。他脑中念头急转，忽然，一个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
他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嘴角反而露出一丝看透局势的冷静。「我们为何一定要进去？」
众人一愣，不解地看著他。
陈光蕊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著一种洞悉全局的意味，「你们想想，如今这小雷音寺里，坐镇的必然是老君、弥勒、燃灯古佛那等级数的存在。就算他们此刻没全在里面，也必然留有后手，时刻关注此地。我们硬闯进去，面对那些大能，加上这威力无穷的人种袋，无异于自投罗网，十死无生。」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山下方向，变得深邃起来，「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玄奘！观音说了，糖生的生机在玄奘身上。而玄奘，他一定会来！他若不拜这小雷音寺，等于自认取经不圆满，道心有缺；若拜，则极可能落入陷阱。以他对佛法的虔诚执念，他必来！」
「所以，」陈光蕊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根本不需要进去，我们只需要守在小雷音寺外面，等著玄奘出现，在他踏进那鬼门关之前，截住他，只要见到玄奘，糖生就有救，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此言一出，孙悟空眼睛一亮，「对呀，俺老孙怎么没想到！在外面等著那和尚来就是了，何必进去送死！」
黄风怪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陈光蕊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观察的杨戬，「真君，玉帝陛下遣你来此，恐怕也不是让你直接冲进小雷音寺，去跟老君、燃灯他们正面冲突的吧？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杨戬沉默片刻，算是默认了陈光蕊的猜测。玉帝给他的旨意，确实是「见机行事」，而非强攻。
陈光蕊接著问道：「真君，方才我将燃灯窃取香火之事告知于你，不知你可有办法，将此紧急军情，速速禀报玉帝陛下？此事关乎天庭根本，刻不容缓！」
杨戬眉头微蹙，显然也在尝试，「我已以神念秘法尝试传讯。但————」
他摇摇头，第三只眼闪过一丝晦暗，「此地已被强大的法阵笼罩，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佛力干扰，神念根本无法穿透出去。消息，传不出去。陛下那边，暂时无法回应。」
这个结果，并未出乎陈光蕊意料。老君和燃灯既然敢在须弥山搞这么大阵仗，自然做好了隔绝内外消息的准备。
「果然如此。」陈光蕊叹了口气，但并未沮丧，」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很清楚了。」
他环视众人，「小雷音寺，我们肯定进不去，硬闯就是给人种袋送菜。里面的大人物，我们目前也撼动不了。玄奘，他一定会来。大天尊那边，暂时联系不上。」
「所以，」他指著小雷音寺外围那些相对隐蔽的山石、树林，虽然对于仙神来说，这些山林形同虚设，但是此时，没有人敢外放太多的神力，都怕成为众矢之的，这也就让这里有了一处掩护。
「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此地，寻一处便于观察寺门和山下路径的地方，隐匿起来，耐心等待玄奘现身！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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