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案中案，局中局

提刑司的后院，一间最安静、最向阳的厢房，被临时收拾了出来。

吏部侍郎府唯一的幸存者，那个名叫“石头”的小男孩，正蜷缩在柔软的锦被里，一双大眼睛空洞地望着床顶，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小桃端着一碗温热的米粥，坐在床边，柔声哄着，却怎么也喂不进去一口。

苏晚璃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打扰。她知道，这个孩子亲眼目睹了全家被灭的惨剧，又在黑暗的墙壁夹层里被困了整整一夜，他的心神，早已被极致的恐惧所摧毁。任何急切的盘问，都只会让他彻底崩溃。

“他需要时间。”她轻声道。

“可我们没有时间。”萧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离乞巧节，只剩下不到十日。宁王既然已经动手，就绝不会给我们喘息之机。”

他看着苏晚璃，看着她脸上那份面对孩子时，不自觉流露出的、罕见的柔和，心中的暴戾，竟也平息了几分。

“去书房说。”苏晚璃转身，将门轻轻带上。

书房内，那本从侍郎府搜出的黑账，和那枚刻着火焰图样的“影阁”乌木珠，正静静地躺在桌案上。

“吏部侍郎，是宁王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苏晚璃指着那本账册，“这上面的每一笔‘开销’，都对应着宁王的一项隐秘活动。他不仅仅是宁王的钱袋子，更是‘影阁’与朝堂之间的一个重要联络人。”

“那宁王为何要杀他？”萧决的眼中，满是困惑，“自断臂膀，这不合常理。”

“所以，这不是一桩简单的灭口案。”苏晚璃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智慧之光，“这是一个局。一个案中案，局中局。”

她拿起那枚乌木珠，在指尖缓缓转动。

“王爷，您想，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发现墙壁里的夹层，没有找到这个孩子，更没有找到这枚珠子。那么，吏部侍郎府灭门案，会变成一桩什么案子？”

萧决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桩无人能破的、鬼神作祟的悬案。”

“没错。”苏晚璃点头，“一桩会让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会让百官对皇城司的能力产生质疑的悬案。这是第一层局，目的是制造混乱，打击您的威信。”

“可我们找到了珠子，将线索指向了‘影阁’，指向了宁王。您觉得，这是我们的胜利吗？”

苏晚璃忽然反问。

萧决看着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苏晚璃给出了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答案，“这，正是宁王想要的。这是第二层局。”

“这枚珠子，不是凶手不慎掉落的。它是被……故意留下的。”

“他就是要让我们查到‘影阁’，查到他自己身上！”

“为什么？”萧决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惊骇。

“因为，他要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苏晚璃的语速极快，她的思路在这一刻，无比清晰，“他会说，这是栽赃！是有人模仿‘影阁’的手法，杀了他的人，再留下信物，意图挑拨他与您，与陛下的关系！他甚至会‘悲痛欲绝’地请求陛下，严查此事，还他一个‘清白’！”

“届时，他不仅能从这桩灭门案中完美脱身，还能反咬一口，将所有的嫌疑，都引向他最大的敌人——”

苏晚璃抬起头，看着萧决，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爷您。”

好一个案中案，局中局！  好一个恶毒的、一石三鸟的连环计！

萧决的眼中，终于爆发出滔天的怒火。他没想到，宁王的算计，竟已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以为，他能得逞吗？”萧决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九幽。

“他能不能得逞，取决于我们。”苏晚璃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后院那间安静的厢房，“取决于那个孩子。”

“他是唯一的证人。只有他，亲眼见过凶手的模样。”

“只有他的证词，才能撕开宁王所有的伪装，将这把火，彻底烧回到他自己的身上。”

“可他现在……”

“交给我。”苏晚璃打断了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而坚定的光芒，“对付魔鬼，可以用刀。但拯救一个孩子，需要用心。”

“我，会让他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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