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铜牌构陷,君心难测
黑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也昭示着帝王内心天平的微妙倾斜。
他的目光掠过沈昭临袖口隐约露出的染血绷带,眉头微皱。
随即微微抬眼,朝侍立一旁的曹德禄递了个眼色。
“沈爱卿且先平身,你身上带伤,不必拘礼。”
曹德禄立即会意,躬身搬来紫檀圆凳。
沈昭临正要谢恩起身,白无赦却忽然上前,一把按在他的肩上,力道恰好将人压回原地。
“陛下。”
白无赦一撩衣袍,紧跟着跪在沈昭临身侧,温声劝谏道。
“臣以为,永宁侯还是跪着回话最好。”
沈昭临眸光沉冷,侧首看向这位同僚。
白无赦却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牌,高举过头顶,沉声道。
“臣并非空口白牙,而是有证据在手——猎场刺杀案,永宁侯恐怕脱不了干系。”
曹德禄连忙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枚铜牌呈予御前。
只见铜牌上血迹斑驳,最醒目的是上面赫然刻着的“永宁侯府”四个小字。
“启奏陛下。”
白无赦继续道,目光却意味深长地瞥向沈昭临。
“臣在猎场遇袭时曾击杀数名刺客,这腰牌正是从他们尸身上搜出的证物。”
沈昭临轻笑一声,面色不改。
“陛下明鉴,这腰牌虽刻着侯府印记,却是伪造的。臣府上侍卫腰牌内侧都有特殊暗记,而这些......”
白无赦冷笑连连。
“伪造?”
他又从怀中掏出三枚同样的腰牌。
“侯爷请看清楚了!这些都是在刺客身上发现的,难道都是伪造的不成?”
沈昭临不慌不忙取下自己腰间的一枚铜牌交给曹德禄。
皇帝将两块铜牌放在掌心仔细比对,指尖在内侧摩挲片刻,眉头微挑。
“确实粗糙了些。”
沈昭临当即拱手。
“陛下慧眼,这些刺客身手了得,却对猎场地形一无所知。若真是臣的侍卫,随臣年年参与秋猎,怎会连猎场的岗哨位置都不清楚?”
白无赦眯眼,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侯爷此言差矣。若真是栽赃,为何不做得更像些?这般粗制滥造,反倒像是为了避嫌......刻意为之。”
沈昭临眸光一冷。
“白大人此言,是坚持认为臣自导自演,欺君罔上?”
白无赦拱手,语气却满是挑衅。
“下官不敢。只是好奇,为何刺客偏偏选了侯府的腰牌来伪装?朝中大臣众多,为何独独是侯爷您......”
沈昭临打断他,声音沉稳有力。
“因为有人想一石二鸟。刺杀陛下是真,嫁祸于臣是实。若陛下真有不测,臣便是替罪羊;若刺杀失败,也能离间君臣。”
皇帝抬手制止,指尖轻轻敲击棋盘。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二人立刻噤声。
“猎场一案,朕自会派人详查。”
皇帝将铜牌收入袖中,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
“白卿继续追查刺客来历,沈卿......”他顿了顿,“好生养伤。”
这便是要搁置争议了。
沈昭临垂眸拱手。
“臣,遵旨。”
走出御书房,沈昭临面色阴沉。
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显然对双方都存有疑虑。
他必须尽快回府......
“侯爷留步。”
白无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昭临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白大人还有何指教?”
白无赦踱步到他身侧,声音压得极低。
“侯爷那位姨娘,身份恐怕不简单吧?”
沈昭临挑眉。
“白大人似乎对本侯的姨娘格外关注?”
白无赦轻笑。
“本官只是好奇,一个奴籍出身的姨娘,哪来那般胆识和身手?侯爷就不觉得蹊跷?本官也只是提醒侯爷,枕边人......有时候比敌人更危险。”
沈昭临冷冷看他一眼。
“本侯家事,不劳白大人费心。”
望着沈昭临走远的背影,白无赦眯起眼睛,内心愉悦。
看来沈昭临似乎有了一个可能的软肋?
御书房内,皇帝摩挲着手中的铜牌,对曹德禄道。
“去,查查这腰牌的来历。另外,加派人手盯着永宁侯府和枢密院。”
“是。”曹德禄躬身应道,犹豫片刻又问,“陛下是怀疑......”
皇帝将铜牌丢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朕怀疑所有人。”
永宁侯府,落花坞。
沈昭临从太医院请来的张院判是个须发皆白的精瘦老者,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随沈昭临踏入落花坞时,宋长乐正倚在窗边翻看医书。
她在找寻和沈昭临身上的蛊毒,但光靠一些把脉得出的症状,想要找寻解毒的法子,等同于大海捞针。
“姨娘,侯爷带太医来了。”
香兰进门,轻声提醒。
宋长乐翻书的指尖一顿,她没想到沈昭临真的亲自去请了太医,更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她将医书随手藏起,刚要起身相迎,沈昭临已大步走入内室。
他伸手虚按,转头对张院判道。
“有劳院判。”
张院判拱手一礼,目光在宋长乐脸上停留片刻,这才上前诊脉。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铜漏滴答作响。
宋长乐偷瞄沈昭临,发现他眉头微蹙,目光紧盯着张院判的手指,似乎比她还要紧张诊断结果。
张院判终于开口,声音沉稳。
“姨娘的伤,可否让老朽看看?”
沈昭临略微一皱眉,宋长乐却已经撩起了衣摆露出包扎好的伤处。
“医者眼中无男女,妾身不会讳疾忌医,想来侯爷也是开明之人。”
沈昭临喉结微动,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只是沉默地背过身去,负手立在窗前。
张院判拆开纱布查看伤势,宋长乐垂眸不语,却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气压骤低。
沈昭临的指节正无意识地叩着窗棂,一声比一声重。
他特意绕过平日请脉的年轻太医,专程找来这位老院判。
不仅因张氏医术冠绝太医院,更因这老狐狸深谙宫闱生存之道,知道什么该记进脉案。
张院判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仔细检查后,眉头轻轻皱了皱。
这整齐的切口走势,分明是精铁利刃所伤。
哪里是什么狼爪所伤?
他抬眼看了宋长乐一眼,又瞥向沈昭临,欲言又止。
“院判但说无妨。”
沈昭临沉声道。
张院判轻咳一声,立刻在心底划出三道线:
其一,这伤口与侯爷所报伤因不符。
其二,能劳动永宁侯亲自请太医的姨娘绝不简单。
其三...
也是最要紧的,说的越少,活得越久。
“伤口处理得宜,不会留疤。只是...”
他顿了顿。
“需按时换药,忌辛辣发物。”
院判最终选择最安全的套话收尾,就像过去无数次为妃子堕胎药善后、替官员遮掩花柳病那样。
宋长乐敏锐地捕捉到张院判的回避。
他分明看出了这是刀伤,却选择避重就轻。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失望。
请了太医来,却不能直言,看来沈昭临对薛家的包庇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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